三十多年了,我总也忘不掉保定师范校园里那排青砖房子。不是因为房子有多特别,是房子前的几盆令箭花,还有常站在花旁浇水的那个人——我们的老校长。
那时候我们刚到保定师范读书,1989年的秋天,校园里的大白杨的叶子还没泛黄,我有一次路过校长办公室。青砖墙面被雨水浸出淡淡的痕迹,像旧宣纸上晕开的墨,而墙根下那几盆令箭花,却透着股鲜活的劲儿。叶片是深绿的,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碧玉,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顶端偶尔冒出几点嫩红,是花骨朵正要撑开的模样。后来才知道,这花是老校长亲手种的,每天清晨他都要过来浇浇水,指尖碰着叶片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我对老校长的印象,总和清晨的阳光绑在一起。那时候我们要上早自习,天刚蒙蒙亮,就能看见老校长在校园走廓蹒跚而来。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在晨雾里像棵挺拔的白杨树,国字脸,皮肤白净,头发永远梳得整整齐齐,中山装的领口扣得严丝合缝,连衣角都没有一点褶皱。他不疾不徐地走,偶尔抬手揉一揉太阳穴,大概是在做保健,遇见早到的学生,会微微点头,声音不高却很温和:“早啊,快去教室吧。”这时,我们会笑着快跑几步。
有一次我去办公室交作业,正好撞见老校长在浇令箭花。他拿着一个搪瓷水壶,水流细细的,顺着叶片滑进土里。我站在门口没敢出声,看见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一朵刚绽开的花——花瓣是浅粉的,像被阳光晒软的丝绸,花心藏着几点金黄。“这花要顺着性子养,急不得。”他忽然开口,我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在跟我说话。“你们读书也一样,慢慢来,把底子打牢了。”他站起身,中山装的衣角扫过青砖,没沾一点灰,笑容落在晨光里,温和得像那盆令箭花。
后来毕业离校,姐姐家种有令箭花,花儿开得繁盛,有大红色,深红色,还有粉色的。后来我也开始种令箭,每到开花时总有种思念在心中荡漾。前几年回保定,特意绕去母校,青砖房子还在,只是墙根下的花换成了月季。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老校长清晨浇水的模样,想起他说“慢慢来”的语气,忽然就明白了,有些记忆里的人和事,就像那盆令箭花,不会因为时间褪色,反而会在岁月里,愈发清晰。青砖瓦房前的令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