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2015年的初冬, 老灌湖畔,公路旁的白杨树被冰冷的霜花包裹着,让凤儿恐怖的心境感到更加的悲凉。她是来不及想逃命般地冲出了家门,树枝上白皑皑的霜花让衣衫单薄的她开始牙齿打颤,她只能茫然地拖着皮箱奋力地向汉北堤上跑去。
宽阔的汉北河挡住了凤儿,皮箱拖地的声音惊醒了刚刚入睡的乌鸦,几声凄惨的鸟鸣让凤儿毛骨悚然。现在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凤儿蜷缩在渡口边,吓得嘤嘤地哭泣起来。想到刚才醉酒回家的老公破门而入,从床上如老鹰抓小鸡的情景,凤儿的哭声愈加伤心。“我只是电话你早点回家,怕你老喝醉酒,你?”“我在陪朋友喝酒,你不能扫老子的性。”凤儿摸着还在发烫的脸,每次醉醺醺的老公回来都是这样赏赐给她,一次比一次厉害,凤儿想到伤心处号啕大哭起来。反正寂静的渡口没有人,窝里的老鸨也被凤儿感染,凄惨的哀叹声变成了拍着翅膀地惊叫。
国斌连忙穿上军大衣,从渡船船仓里一跃而起,快步向哭声的方向觅去。国斌三十六岁,一米八的身躯,国字脸,在部队十六年的士官,因为在部队工作认真一直耽误了婚姻,至今还是单身。为了替下已经摆渡三十年的父亲,他决定临时来帮忙父亲摆渡,好让父亲回到家中,熬过他最后的一个冬天。父亲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绝症晚期,更不理解儿子为什么不去城里工作,没有出息的接过被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摸得油光水滑的竹竿。
“谁呀?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哭泣,还让不让人休息。”国斌被冰凉的河风吹得裹了裹大衣。漆黑的夜,凤儿只能模糊地看到国斌的脸庞,但听得清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吓得愈发的号啕大哭,她知道只有哭能掩饰她内心的怯懦,一个弱女子对男人的害怕。
“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这里的摆渡人。”“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拖着皮箱出门?准备到哪里去?”“堤坝边好冷,你穿这么少,不冷吗?”无论国斌怎么询问,凤儿总是不停地哭。国斌不知所措,只能褪下军大衣披在了凤儿身上,双手抱肩傻乎乎地站在凤儿旁边,听着凤儿逐渐平息地抽噎。“外面太冷,到渡船的敞篷里去吧!那里有被子。”“别怕,我在船头陪着你。”国斌掏出士官证给凤儿看,“我是刚刚退役的军人,请放心,你总不能让我这样冻着吧。”
凤儿无路可走了,只能半信半疑地走向河边的渡船。渡船中仓有个很大的敞篷,里面铺满了木板 ,木板上叠放着一床厚厚的草绿色棉被,旁边亮着一个汽灯。愤然借着汽灯的光,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凤儿很漂亮,约二十五六岁的青春,瓜子脸白皙而肉嫩,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如白杨枝上的银霜惊艳。凤儿没有了以前的恐慌,把大衣还给了国斌。“谢谢大哥,你把我渡过河我就走。”“三更半夜的你去哪儿?前面还有一片树林和坟墓,等天亮了走吧。”“你抓紧安心睡吧,我在船头坐一会就行,马上要天亮了。”国斌紧裹了一下大衣,葛优式地斜躺在了河边的船头上。
汉北河渡口很快恢复到死一般的沉寂,国斌点燃一根烟静静地仰望着天空,不敢挪一下身体,怕晃动了船影响到中仓里的女人。他在想他的父亲和从父亲口中了解到的母亲。今天晚上的场景跟父亲和母亲的缘分很相似。国斌重来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父亲是在国斌十周岁哭泣追问下才告诉他一些母亲的故事。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半夜,一个背着包裹的女人,被酒麻木的老公打得遍体鳞伤逃出家门的女人。也是这个渡船上,父亲收留了她,把她带回家中,一年后生下了国斌。国斌才刚刚满月,母亲就撇下他和父亲,重新回到了她原来的家里,因为那里还有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儿一女,她是哪里人,至今怎么样,三十多年了,父亲无数次的打听,拿着母亲的照片遇到每一个经过渡口的外地人都给别人看,但母亲的事了无音信。随着国斌的长大,孩子没有妈妈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
中仓里的凤儿一夜难眠,圆圆的眼珠盯着竹篾编制的敞篷,想到年轻的老公只知道成天的痴迷于手机游戏,天龙八部玩得不去挣钱,所有家务重来不做。只要狐朋狗友喊喝酒总是跑得不见人影,半夜三更醉醺醺回到家来, 从不会用钥匙开门,总是用脚捣门,家里的几个门都换个几次了。邻居都不敢发怨言。两个幼小的孩子总是吓得往凤儿怀里躲。这个男人是凤儿唯一恋爱的,是凤儿违背父母的意愿坚决嫁过来的。五年婚姻了,她感觉老公越来越陌生了,不可理喻了。每一次的苦口婆心交流,都没有效果,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有恃无恐了。凤儿真正开始害怕未来了。
天刚露出一丝的亮光,凤儿穿上行李箱里所有能穿上的衣服,蓬头垢面的求着国斌把她摆渡到河对岸,还有二十多里路就是她的娘家了。她想快一点回到父母身边,求得一点温馨。船到岸时,凤儿感激地向国斌鞠了个躬,急匆匆的踏上了铺满银霜的娘家路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