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小传*向大荒演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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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骂娘数落,一点改变不了俺对芸香的衷情,深信她那“长发及腰”之言,不是信口开河。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大概这是每一个人的好奇心和面子吧,俺必须寻回面子不可。不行,还得去寻她,相信老话说的话,俺要铁杵磨成针”。趁人不备,俺又跑了出去,直奔清风庵。那料想,这回她干脆躲着不见俺。出来的小尼姑说她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何时归来;还说出家人不打妄语。听她的话俺便恼了,说要见她们主持,便往里闯。谁知那小尼姑把持不让进,俺竟然毫无办法,一连被她推得后退几次,丢死人了。没法子,俺只得详装走了。其实,走了不到二里,便拐回去。藏在庵子门前一边的松树林里,等她露面。到了天黑,仍然不见她影子,俺也不气馁,抱定必须见到她的决心。肚子饿了,俺就下山去小镇上吃饭。吃了饭接着去守候。夜里月亮出来,明晃晃的,越发显得寂静。依稀听得见念经声,感觉是芸香的声音。夜风凉飕飕,一会儿一打战,但没有动摇俺的决心。眼皮打架,不知不觉俺便睡着了。醒来时,看见一老尼姑立在俺跟前,手里拿着念珠。她看俺醒了,说道:“施主,听贫尼一言,有缘打不散,无缘捆不住;奉劝施主还是及早回府,免得在次遭受风寒;阿弥陀佛!”俺不愿跟她多说,闭上眼睛,装作养神。她又讲了些啥,俺一句没听进去。老尼姑啥事走了,俺也不知道。唉,哪知道,装睡成了真的睡着了,也是太累了。木鱼声、磬声伴着诵经声,从庵里传出,清风一般,听得俺飘飘然。大约在午后,她终于来了。她是由山下上来,同伴的还有两个比丘尼。看到我,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稍稍慢了一点。俺就叫她名字,她跟没听着似的,径直往庵门走去。俺就跑到她前头,挡住了她。问她:“你说过,等你长发及腰……”她眼睛好像视俺如无物一样,顿了一顿,转身绕过俺走了。真是灰心透了,气得俺要吐血。从那时起,失魂落魄是啥意思,不用谁给俺解释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稀里糊涂、晕晕腾腾的,俺还是被爹娘软硬兼施地弄回去,走娶亲的所有程序。那时娶亲算是“小登科”。家人把俺弄得跟状元似的,穿青绿色九品幞头官服,头上簪花,骑着枣红马,八抬大轿随后,响器吹得呜哩哇啦,一大群人去阎家庄迎娶。正深秋时节,那天日头不错,亮晃晃的,田野里还是一片斑斓。大路上行人稀少,传言说路上不太平。其实,那时候俺才不想它太平不太平,看看我们一群子人,还怕几个蟊贼不成。很快,旷野风光跟响器的“剪剪花”曲调使我很惬意,情不自禁也哼唱起来:今儿个是个好天气,乔太公招我做女婿。大乔二乔娇滴滴,看得我心乱没主意……。大家伙乐得哈哈大笑,跟着喝彩道:再来一段!再来一段!我就开始人来疯,摇头晃脑,一段有一段地唱,他们也一声跟一声地叫好。前边树上栖息着一群老鸹,等我们快到跟了,才扑扑啦啦飞起,还“呱呱呱”地叫唤着。我十分气恼,心想,他娘的个×,老子满心不愉快,刚才心情好一点,老鸹便来败兴,哼!我跳下马,问随从要过来火铳,撵到地里寻老鸹。老鸹就跟我玩起了捉迷藏,我撵到东,它飞到西,撵得我汗流浃背,只得放弃了。这才发现,我脚上新鞋千层底,白生生的,沾满了黄泥,跟踩了屎一样。懊恼不已,抱怨自己,咋跟老鸹过不去,真他妈二货也。迎娶队伍不再那么有生机,响器也不呜呜啦啦了。我骑在马上,跟败兵之将差不多,垂头丧气,信马由缰。人就是这样,有时会无端地生气,莫名其妙,还延续时间很长,非得有个出气的地方撒撒气方可。倒不是英雄不英雄的问题,而是在大庭广众下尤其不能失了面子。那面子多钱一斤?谁也没问,反正面子很重要。这时没有风,也没有鸟叫声,只有漫长的路,白花花的日光不在路面上。前头是一大片苇丛,苇子花白花花很好看,蔓延得无边无际。我看见一群大鸟从苇丛里飞起,落入苇丛更深处。我读过兵书,懂得鸟惊飞,下必有异。就打起了精神,心想,最好出来个能让我出气的东西。果不其然,在芦苇茂密的偏僻之地,一伙人正在抢劫一大闺女。

俺在马上看得分明,他们粗暴地撕扯着,夺走了闺女的包袱,然后又把那闺女压在地上。眼看要畜生一样糟蹋那闺女,也不知哪来的豪气,俺就路见不平一声吼,上前去收拾那几个人。说实话,俺那时候,并不是依仗人多势众,搁平时也断然不会出手,谁知道对手水深浅,但一肚子的火得发泄呀,心里一点都不虚。本来我得好好亮一下身手,拾回面子,装一回脸么。几个劫路的,可能才出道,都是三脚猫功夫,不消俺几下子脚踢手拨拉,便落荒而逃了。我在后边追了有一箭之地,看不见匪人踪影了,才住脚。后边随着跑来了五六个人,其中的小余拉住我说:庆哥,甭追啦,穷寇勿追。他又说,庆哥,你幞头上簪花哩,咋跑掉了?我回去找找吧,簪花没了,不好吧?听他这话我很不高兴,说,小爷我这么大个活人不看,看啥簪花?不要啦,寻啥寻。我连幞头摸都没摸,说,掉了就掉了,老爷们戴个那咋觉得不自在。俺已经浑身汗淋淋了,本来就不打算追了,用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哼!便宜几个龟孙了!比兔子跑的都快,嗯,咋比兔子跑得快哩!哈哈哈哈!就返回去骑俺的枣红马。当俺兴冲冲地回到枣红马跟,见一群人围着那闺女看热闹,心里就不高兴。说,你们看啥看?有啥好看的?就见那闺女蹲在地上,双手捂脸,不知道是哭泣还是幸庆。我说她,起来吧,闺女,土匪让俺打跑了,跑得跟兔子一样,呵呵呵!就让俺婶子跟丫鬟上前扶她起来,看出来她惊魂未定。只见她身穿一袭素衣,脸却是红扑扑的,应了那句话:女要俏,一身孝。她还确实漂亮,很漂亮的那种,因为俺是读书人,这群人不一定看得出来,他们有几个念过书?再瞅瞅这闺女,她生得真好看,娥眉如远黛,明眸似秋水,带几分哀伤,可怜楚楚,真是跟戏文里人物一般。从她惶惶眼神里,可以看出几分疲乏,咋也想不出她怎么会只影单身在这秋野里。她稳了稳神,给俺道了个万福,细声说了句“谢谢恩公”。可把我美坏了,刚才的懊恼忽地飞了,连忙上前想扶她,但男女授受不亲使我没有唐突。我说了几句不知啥样的客气话,大概意思是,“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或者“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底下,尔等胆敢行凶”之类的江湖豪言壮语。身后几声欷歔跟笑声我没听见,闺女的三五声“谢谢恩公”却听得真真的,那声音好听很。

无巧不成书。迎娶队伍里有认得那闺女的,说她就是王举子千金——我的未过门媳妇雨晴。一问她,果然不错,她就是“王雨晴”,还道出了王举人的名讳。也是当时格外兴奋缘故,俺一听就乐了,就忘乎所以了,要她跟我们一块去迎亲。掌事者拉我到一边,小声对我说,少爷,你乐傻了,没看她穿着孝服?俺想也是,就说我骑马把她送回去也不迟。掌事者急了,说,你不看看啥时候了?娶亲是有时辰讲究的。俺很厌恶他反对,摆出一副少主人架子,说,俺爹脾气你不知道?关老爷是榜样,做人要义薄云天;遇难不救,他不会答应,何况她还是我未过门媳妇哩!这儿离咱村又没多远,骑马瞬间就到,保证误不了事。你带领大伙儿先走,我去去就来,不会误事!我就拉雨晴上了马,策马回村。可以说,这会儿雨晴就在我怀里,她头发散发出来的气味很香,很陶醉人。我们谁也不说话,枣红马跑得速度很匀实,不消多会儿就到了村头。雨晴看见水塘,要我停下马,说有事。她下了马,走到水塘边洗脸。村里人见我独自回来,还带个女人,就围上来看。有人问我,庆啊,你娶媳妇这快就回来啦?她咋穿着孝服?太不吉利了么。我听了,恨得牙痒痒,想抽他耳光。我说:“他也是我媳妇,未过门的媳妇。”众人轰然大笑。雨晴好像不着急,慢慢地、细细地洗着。洗了手脸,又梳头发,等得我有点焦急。这时候,不知那个嘴长,怎么很快就让俺爹知道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赶来,后边远远地还跟着俺娘。他们跑来一看,先是一愣,继而就抱住雨晴,在就非要带她回家去。我顾不了许多,上马就追赶我的迎亲队伍。很有意思,那天把我忙的跟流星一样,忽地过来,忽地过去,跑得不亦乐乎。不过,事情还算顺利。不过顺利的有点超出常规了,不知是不是预示着什么?等我把媳妇迎娶回来,发现雨晴也穿了一身新衣裳,却是眼含泪珠。事情也就出来了,对于我来讲,不啻于手提马蜂窝,无可奈何了。家里人跟我说俺爹的意思是:既然雨晴来了,就是上对咱老梅家的天赐予,只能接受,不能违抗,违抗了就是不识抬举,何不如趁婚宴宣布,今儿连雨晴一块娶了。这事让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我当时就晕乎了,也没啥办法,有他们吧。俺爹拉我到一边,一脸严肃地对我讲,乐儿,你得听我说!借今天大喜日子,把雨晴也娶了,她是你自小订得媳妇,咱不能因人家家里出事就悔婚,那不是你爹能做的事!我跟你娘还有雨晴都商量好了,拜堂后先住后院,等她三年服丧期过了,你们再圆房。这是雨晴提出来的,嗯,真是好孩子!我说,爹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这盘菜是我的,眼下不能吃,得三年以后才能吃,是吧?那也不怕菜放坏了?俺爹一听,瞪着眼说我,咋说话哩?!说着巴掌就扬了起来,我赶紧陪笑着跑开。

  那天结婚很不顺利,不用说主要是因为雨晴的出现,俺爹他们的一厢情愿,再有雨晴的“配合”,俺是被“牛不喝水强按头”的。

    俺要交代一点,前边雨晴不是不见了?那是她跑到邻县她姑家躲难去了,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姑父是个穷酸秀才,也是好色之徒,胆子有很小,得知王家招祸,生怕受牵连。起初就不愿意让雨晴寄住,碍于老婆面子,不敢撵她,强忍了数月。再后来见风平浪静了,就贪恋雨晴美貌,在四下没人的时,就对她动手动脚。雨晴厌恶姑父的轻薄,又不敢跟姑说,只有对姑父躲躲闪闪,日子过得小心翼翼。她姑父见难以得手,表面有所收敛,但总是对她白眼相待。就在几天前,她姑被姑父的姐叫去缝被子,因为两家离得不近,恰恰天又下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姑父便踅到她房里,要对她非礼。甜言蜜语说了一河滩,就差说你想要星星也搭梯子给你摘了。她看实在没法摆脱,不设法跑,后果不堪设想了。就说,肚子饿得咕咕叫,俺不要金元宝,也不要珍珠玛瑙,这一会儿就想吃羊肉包子。她知道五里外镇子里一家包子铺,那里的羊肉包子很有名气。她那色狼姑父好容易听见这句缓和口气,以为她松口了,堆着笑脸说去给她买,但前提是得先把她拿下了才行。对于姑父无耻要求,她就装作可怜兮兮,说她还有哪里可去,说着呜呜呜地嚎开了。他姑父见她如此,一怕邻居听见,二怕她刚缓和的局面再陷入僵局,眼珠子骨碌几圈,说,我去买包子,门得锁了。说了就出门,锁门,去了。她是聪明人,此时不走何时走,拿了包袱,便打开了窗户,跳了出去,偷偷离开了姑家。一路晓行夜宿,边问边行,回到巨野。危难之时,幸好遇上了娶亲的俺梅家人。俺爹一贯好仗义,见弱女蒙难,可怜兮兮,想到跟她爹的承若,就当即决定:借娶亲连雨晴一块娶了,也对得起死去的亲家公。当时他下这个决心时,俺娘还提醒他说:行不行?他看一眼关老爷的塑像,抱了抱拳,然后转过身,瞪着眼说:有啥不行?!爹是爹,孩儿是孩儿,再说雨晴早就是咱老梅家人了,哼!包括俺娘,在场者都震了一下。

就是这样我一天娶了两个媳妇,这在乡里传了好一阵子。又说我爹是侠义之举,仁心宅厚,心存古风;也有说我爹乘人之危,会算计,不多花钱就娶了两儿媳妇;也有说他老人家胆大包天,敢娶犯官之女,要惹祸上身的!说得更多的是:那小子艳福不浅,撞桃花运啦,甚至挖苦道,别人一个都服伺不了,他服伺两个?看用不了几天就得死到床上!说话恨恨地,气得俺牙痒痒,但也没法子。人说,一山不容二虎;我说,一室不容二女。两个女人都很漂亮,但遇到了一块就不行了。头天晚上,雨晴还低头不语,但雪英却横鼻子竖眼,摔摔打打给雨晴看。还好家里人多,没闹起来。第二天就不一样了,夜里,她不准雨晴进门。她阴阳怪气地说雨晴,你要想进门,除非当丫鬟,否则,就去住客房。雨晴还没吭声,就去了客房睡。因为新婚,我不敢嚷嚷,怕人笑话。床上,雪英很厉害,夜夜不闲,说要把该掏的全掏出来,省得留给客房里的。就这样连续了一个多月,眼看着我眼窝乌青,走路腿软,还是俺娘把我跟她俩都喊去,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我是不想活了!说她两个想守寡!比喻说,你们谁见过河里天天涨水?你们谁见过咱家黄狗天天走窝子?骂得三人都抬不起来头。

  我们这样日子继续了没多长时候,雪英厌倦了,一天到晚只顾睡懒觉,啥也不做,对雨晴也懒得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她睡足睡够,喊上长工小余出门溜达。小余生一双花眼,细皮嫩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家公子哥。雪英喊他,声音好像很别扭,别人都听来了,我愣是没听出,可能是当事者迷。后来,她渐渐地不闻不问雨晴了。倒是俺娘常问我,说,连儿,这么长时间了,雪英跟雨晴这两块地咋没动静?就是一块旱地也……也……她不说了,上下打量我,不认识一样。我就装糊涂,反问,啥地?旱地?咱家可没有旱地呀。咱的地不是都由长工们招呼着?咋啦,不生庄稼还是庄稼不打粮食,与我有屁关系?俺娘气得差点背过去气,唉声叹气了好几天。雨晴一天到晚不吭声,没事了去给俺娘说说话,跟丫鬟兜儿学学绣花,也干干家务活。一天她趁没人,跟我说,她想生孩子。我就说,好么好么,赶紧生吧,趁天暖和,不冷不热。她说,我自个咋生?我就把他抱上床……过了没多久,就见她对兜儿说,兜儿,去后院摘几个青杏来,想吃。我就说,吃啥青杏,酸死了,让兜儿去镇里给你水晶饼,香甜香甜的,可好吃了。她说,不,就要吃青杏。兜儿似乎明白了啥,跑去跟俺娘说了。她老人家匆匆过来,拉住雨晴,要她坐下。给我说,雨晴有喜啦,快去摘青杏!去呀!俺爹听说了,眉开眼笑,吩咐家人要好生照顾雨晴。那雪英知道了,不言语,冷冰冰,该跑该逛依旧。不多久,她说想吃甜的了,还不断地在人多时作要呕吐状。俺娘问她是否有了,她竟然点点头,说俩月了。我明白她是装的,因为他跟我有三个月没一个床了。于是就问她,你究竟几个月了,为啥哄俺娘?她连说八遍:两个月,两个月,两个月……!!我不知道该咋样给俺娘说,俺爹却高兴了大半个多月,有空就喝几盅,还哼起了小曲儿。

万没料到,雪英果然肚子鼓了起来,走路还装腔作势地一手扶住腰,脸色也红润。嗲声嗲气地喊着要出门走走,说家里闷得慌。她还是只让小余跟她去,其余人好像她不待见。我恨得牙痒痒,她头里出门,我朝她背影呸地一声。俺娘看见了,眉头一皱,却没说啥,她老人家心里有谱哩。兜慌慌张张跑来,对俺娘说:“不好了,不好了,快来!少夫人喊肚子疼,可能要生了!”我听了,嫌她吵嚷,说她是“狗过不去河了”,喊喊喊!没一点教养!她说,“不是……能过去河……是少夫人……真、真的……唉——过不去河了。”俺恨不得抽她两巴掌,当我反应过来咋回事,俺娘已经走过来,怒斥兜儿道:“奴才,连句话都说不清——连,块去看看恁媳妇!”失急慌忙跑过去,在门口就听到雪英那活不成了的喊叫声。俺娘随后点着小脚过来,兜儿在后随着,犯了错一样,怕老太太绊倒,又不敢贸然去扶。雪英见人来了,喊叫声更大。俺娘上床前,看看雪英,沉着地说破水了!扭头呵斥兜儿:“死人,快去西头喊稳婆子,就是那个白鞋张婆子,快!”兜儿闻声转身去了,她又看一眼我,“你傻啦?你也去!人命关天,快去!”我不懂咋回事,但平日听说过“人生人,吓死人”,也不敢多说,撵兜儿去了。兜儿跟风一样,跑得飞快,我撵到西头稳婆子门口时,兜儿从大门里出来,她失神地对我说:“白鞋张婆子不在家,她家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咋办呀?!”我一听,急了。扯开嗓子就喊开:“稳婆子——!稳婆子!稳婆子!”兜儿往前跑了几步,细尖嗓门也打开了:“张大婶子——!张大婶子——!”一个大门里出来一位妇人,似乎讨厌他们的吵杂声,她不看俺,看兜儿。瞪着三角眼,说兜儿:“哟哟哟!你喊叫啥?韩叫啥?!你是生不下来崽子啦还是肚子疼了?日头正高,你喊啥?”兜儿气得脸发红,不知该咋回答,只有怒目而视。俺认识这个泼妇,她是村里有名的马蜂窝,她有个杀猪的浑男人,好跟人争强斗狠,两口是一对泼皮无赖。见她如此无礼,俺心里的火就腾地升起。上前给她一记响亮耳光,抽得俺的手都发麻,骂了一句:“你个死不了的泼妇!”泼妇打个趔趄,回过神来,一头朝俺顶了过来。俺不想惹事,侧身让了过去,兜儿也过来拉住我衣袖,说:“少爷,咱得找稳婆子哩。”我也觉得兜儿说得有道理,就要走。谁知那泼妇没捞着便宜,哭喊起来:“梅家仗势欺人啦,左邻右舍老少爷们都来看,梅家少爷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女,打了人还要尥蹶子,都来看呀——”声音像破锣烂镲,一声高一声低地回荡村巷里,把树上麻雀吓得一片慌乱。街坊邻居并没有出来一人,她那屠夫男人提着两只拳头,敞着怀从他家破门里出来了,胸毛袒露,恶狠狠地骂着:“娘那个×,谁啦?不想活了?!”泼妇见撑腰的来了,朝地上一躺,嚎啕起来。她哭得跟背书一样,可谓是一篇泼妇的 《陈情表》,很见功底。她说:“俺男人在家养精神,听他们在街上猫叫春;心疼俺夫婿没睡好,还得走乡游村宰羊杀猪忙得没了魂。天热他也睡不稳,一身汗水湿津津。俺拿扇子给他扇,一只蚊子也不许上他身。这俩厮大白日猫叫春,真真是扰乱俺的心。说他一句不乐意,一巴掌打得俺头晕眼花冒金星。俺就问恁打俺为个啥?我就是不让恁们聒噪俺男人;恁白眼一翻想吃了俺,还有没有一点慈悲心……一男一女寻稳婆,做贼心虚还要做强人……”屠夫不等老婆唱完《陈情表》,眼睁欲裂,龇牙咧嘴,挥拳就向俺打来。俺也不是泥人,等着他一拳打碎俺。至少俺也是练过几天拳脚的,避实就虚地回他了一拳,正锤在他那豹子眼上,紧跟着,俺又给他来了个黑虎掏心,那东西朝后“蹬蹬蹬”退去,俺抓住时机不放松,飞起一脚,踹他心口,他便仰面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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