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情(上)

孟清婉失足落下山崖。再次醒来,看到一黑一白的两个人,站在她两侧。黑的那个人全身黑衣,黑色的三角锥形高帽上从上到下写着四个大字:正在捉你。白的那个人身着白衣,与刚才黑色那位形成强烈对比,白色高帽子上也写着四个大字:你也来了。这!任谁看了都会知道是黑白无常吧。所以她这是死了?抬眼望向不远处,血淋淋的身体,正在告诉她,的确死了。

两位鬼差催着她赶紧跟着上路。她很害怕,小声地问:“两位鬼差大人,你们带我去哪里?”黑无常转身来看她,笑着说:“大人?可不敢当,自是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虽然他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清婉心里想:您还是不笑比较好。

一路飘来,清婉越过了两界山,踏过了阴阳洞,直到眼前出现“酆都”二字,她知道这就是地府了。黑白无常再没开口说话,接着他们又走过了忘川河,走过了奈何桥,却没看到传说中的孟婆。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宫殿旁,上面写着“森罗殿”。孟清婉不知道,原来飘也会累。带她到森罗殿后,黑白无常就退下了。

清婉大胆的快速看了一眼大殿的摆设:右边放着二个紫檀木柜子,柜子中间放着一堆案卷,再看大殿正中间有一把椅子,旁边站着个人,头戴官帽,脸上五颜六色,像极了变脸中的脸谱。再往下,十个鬼差分成左右两列站立着,清婉叫不出任何一个的名字,殿内氛围稍显压抑。不到一会儿,有个右手执锡杖,左手执莲花,身披天衣的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坐在了大殿正中央的椅子上。清婉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地府的执政者,那人的威压吓的她立马跪下,头伏在地上。此时带着官帽的人开口了:“来人,去把孟婆叫来。”门外有人答是。

孟婆立刻就过来了。她站着像主座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孟婆参见地藏王。”清婉此时才知,原来主座上的是地藏王。地藏王问道:“孟婆你可知罪?”孟婆回道:“孟婆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地藏王明示!”地藏王见孟婆还不承认,提示道:“且看看身后。”孟婆转过身,看到一女子伏在地上,身体在发抖,却是看不清容貌。孟婆平静地说:“抬起头来。”清婉胆怯地抬起了头,她很害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大人物生气。女子抬头的一瞬间,孟婆如遭雷击,她踉踉跄跄地走向清婉,“怎么会,怎么会呢?”她摸着清婉的脸,继续道:“怎么这么快你就回来了呢?”

清婉满头懵,孟婆看到她为什么这么失态?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见孟婆立刻跪下,向主座上的人祈求:“地藏王,孟婆知您最是心善,所有的过错皆因我一人而起,与这孩子无关。求您放了这孩子,我任凭您处置。”看到刚才还铁骨铮铮的孟婆,又跪又拜的,很是狼狈,清婉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孟婆,你做如此这多事情,她毫不知情,可值得?”地藏王的眼神穿过孟婆,射向了清婉。

清婉被吓得立刻低下头。孟婆颓废地开口回道:“原本以为鬼不知神不觉,没想到终究一场空,我原想帮我孩儿摆脱这一命运。”主座上的人再次开口:“缘分如此,既然来了,就让她继续履行职责吧。你带着她退下吧。”说完,地藏王带着陆判往内殿走去。

清婉全程头脑发懵地跟着孟婆,回到了孟婆的住处-忘川阁。黄泉路上有忘川,忘川河上有奈何。忘川阁靠着忘川河,河上有一桥,叫“奈何桥”。到了阁内,孟婆拉着清婉坐在凳子上。清婉好奇地打量着孟婆。孟婆其实并不老,相反,孟婆很年轻,相貌几乎和清婉一样年轻,清婉看着看着,仿佛明白了什么。孟婆温和地笑道:“猜到了吧?你就是我的女儿。”

虽然刚才从森罗殿的对话中得知了一些信息,但清婉还是惊到了。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居然是孟婆的女儿!清婉的震惊,孟婆当然看到了。她慢悠悠地继续开口说:“孟婆这一职啊,其实是代代相传的。孟婆只能生女,生下女儿,便要作为下一代孟婆来培养。当年我瞒着地府所有人偷偷生下了你,越看越欢喜,我就想啊,我的女儿怎么能被困在这忘川河呢?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日日夜夜,孤苦无依。我女儿若是悄悄去人间,看看美丽的风景,看看更多的色彩,她若是能快乐幸福的走一遭,该多好。日复一日,这年头愈加强烈。终于有天,我亲手送走了你。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私自放人去凡间,是大罪啊。”说到动情处,孟婆忍不住伤心起来。清婉用衣袖帮她擦了擦眼泪。“娘,别哭。多谢娘让我去人间,看见了五颜六色的美景,尝尽了美味可口的佳肴,体会了人情冷暖的尘世。现在,我回来了,娘,如果地藏王惩罚下来,女儿和您一起承担。”

孟婆是开心的,女儿能有这番觉悟。可她又觉得伤心,说道:“唉,可惜投身在了我肚子里。做孟婆的,没几个是开心的。可怜我的孩子啊,你要如何熬过这千年岁月啊。”说完,又是心疼,又是叹息。清婉呢,既心疼母亲,又害怕离别。母女俩在暗无天日的忘川阁相拥而泣。

哭过之后,孟婆对清婉说起了孟婆这一职,主要做些什么。孟婆开口说道:“这人死了啊,被黑白无常抓来地府,最先是到森罗殿由阎王爷定功过。地府有六道,阎王爷会根据人的生前行为,定他该去哪一道轮回。定完后呢,由陆判记录下来,录成册子。凡是被定为转世的魂魄,都要送到我们忘川阁来,喝上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方才可投胎。”一下子讲这么多话,孟婆说的有点口干,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清婉听了她的话,有些疑惑,她用手撑着下巴,歪头问道:“娘,您不是说由阎王爷定功过吗?为什么我只见到了地藏王,而不见阎王呢?”孟婆喝了一口茶,回道:“阎王啊,唉,天庭最近派下来的阎王爷活脱脱是个小恶魔,不肯当阎王爷,把地府闹的人仰马翻之后,跑去了人间,不肯回来。但酆都不能没人主事吧,这地藏王啊,就处理起了阎王的事。娘悄悄和你说啊,听说地藏王还为了这事曾经去天庭告状,可这新上任的阎王爷还是活得好好地。在这酆都啊,可千万别惹阎王爷,那是个狠厉无情的主。”清婉无所谓地笑笑,阎王爷?那是神话中的人物吧,她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呢。

孟婆叮嘱了清婉几句,接着又讲了起来:“孟婆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让转世魂魄喝下孟婆汤。”听到孟婆汤三字,清婉眼睛一亮,抢着回话:“娘,娘,我知道!孟婆汤是不是以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 五寸相思泪、 六盅病中泪、 七尺别离泪,最后一味是孟婆的伤心泪?”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孟婆,想得到肯定。孟婆笑了笑,用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开口说:“调皮的丫头,在人间看来的话本子吗?孟婆汤哪有那么复杂,还伤心泪,我哪里去找那么多伤心泪呢?只不过是一碗糖水,添加些药引,辅助一些遗忘术罢了,哪里就有那么玄乎了。”清婉愣了下,“糖水?娘,怎么会是糖水呢,没加其他的吗?”孟婆觉得女儿定是被人间的俗物带坏了,“你啊,能加什么呢,加糖也只是增加些甜味罢了,汤总不能是苦的吧,那更没人喝了。”清婉歪头想了想那场景,只觉好笑,她问:“娘,如果那些魂不肯喝汤怎么办?”孟婆哼了一声,说:“不肯?那就由不得他们了,鬼差是作何的?叫上几个鬼差,摁住他,不喝也得喝。对了,你这性子要改改,做孟婆不能太心软,被那些鬼魂哄了去。”

清婉撅嘴,和孟婆撒娇:“娘,我才不会心软呢,女儿知道失职可是要受到处罚的。”虽是一句无心之语,但清婉明显看到孟婆的脸白了白,孟婆喃喃道:“失职要受处罚。”清婉心疼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她立刻开口安慰道:“娘,不怕。女儿代你受过。”孟婆搂紧女儿,她哪里是怕处罚,她怕母女刚见面便要分开,她怕女儿受这孤寂之苦啊!唉,傻姑娘。

不久,地藏王的判书下来了:定孟婆忘却一切记忆,转世投胎十次至畜生道,十次后方能投胎做人。孟婆没想到啊,临了临了,竟是被自己的女儿送上路。她倒是解脱了,畜生道也好,人道也好,终究是可以离开这暗无天日的黄泉了。孟婆一回到忘川阁,清婉就赶紧问道:“娘,地藏王怎么判呢?”孟婆无力回答。清婉接过判决书,被上面的“畜生道”,“十次轮回”几个大字惊到了。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慌张地问:“娘,娘,这可怎么办,能求情改改吗?”孟婆摸着女儿的头,“傻孩子,改什么,为娘求之不得,畜生道又如何,人道又如何,终究是摆脱了孟婆。可怜我的女儿,以后就要一个人留在这了。”清婉不怕一个人,但她心里非常难受,孟婆为了它被罚畜生道,那可是畜生道啊!心如刀割不过如此。可孟婆没给她时间难过,孟婆说:“女儿,送我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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