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镇中黑白巷,黑白巷旁黑白墙。
黑白巷口茶楼上,说书先生醒木敲。
台下毛尖龙井银针杯中沸,台上传奇志怪佳话连篇讲。
一张巧嘴罗天地,一面纸扇论兴亡。
说书先生年逾不惑,仍是一江湖落拓长衫客。无威无望无功名,无财无地无妻小。他冷眼瞧这台下一众看客衣着光鲜把盏言欢,甚是不忿,怨由心生。纸扇一合,吊眉一凛。心中暗道,我便将这和美佳话改了情深缘浅去,让你们听得故事也尝些凄清落索滋味才是。醒木一声收,台下看客多泪湿衣袖,说书人自是沾沾自得,自觉大权在握,演绎话本篡写姻缘岂不只在一念之间?
于是乎日升日落,开扇合扇,茶楼尽是回荡着些两厢对望我生君老棒打鸳鸯之事,怎一凄凄惨惨戚戚了得。常客散了大半,说书先生亦被扫地出门。他满腹郁郁,悔不当初,饥肠辘辘倚在巷口,逢人便叹纵是读遍离合悲欢也枉然。
黑白镇中黑白巷,黑白巷里黑白桥。
黑白巷尾古戏台,如花名伶妙音传。
花鼓击,珠帘起,轻舞罗扇颜如玉。低眉抬眼,一颦一笑,自是无人能及。戏本里痴痴情意,戏本里缠绵流连,戏本里入骨相思,都叫他演活了去。
怎料那日他唱罢戏中相思,便再未出戏。昔日戏腔婉转换作狂歌醉唱。台下尚未理清头绪,台上他已是泪眼凄迷兀自断肠。
戏班老师傅好言将他劝下台去,让他好生歇息,自个儿坐在戏台边唉声叹气。谁曾想戏语也成谶,曲终人尽散,得意高徒俨已疯魔了去,日后这戏班可是怎样撑得起?
名伶大醉一场,幽幽转醒,醒了方觉自己原本不是故事里的人。恍然梦破,陡生悲戚,仰天大笑出门去。行至桥头颓然跌坐,凄声高唱焉知浮生一场戏。
最怕是说书人妄改离分,演戏人入戏太深。便是阅尽嬉笑怒骂风流云散也难搞懂己为何人。
黑白巷里黑白桥,黑白桥下溪水摇。巷口颠来巷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