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读南之叶的文章《二妹》,突然想起了我的表妹,二姑家的大女儿。
其实我时不时都会想起她,却又暗示自己不要去多想或者跟人说起,每次提起,夜晚我都无法安睡。
我与表妹的故事要追溯到18年前,那年我10岁,表妹未满7岁,在爸爸这边亲戚小孩里,我和表妹小时候关系最好,我时常周五放假都到姑姑家找表妹玩,现在回想奶奶家到姑姑家的距离走路得有2个小时的路程,那时年龄小,却也没觉得两家距离有这么远。
我们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是到花生地里搭房子,姑姑和姑父先收花生给我俩腾出一片干净地,我和表妹去找黄荆棍,在地上打好房子的地基,接着找一些叶子搭上蓬,简易的小房子就撘好了,接下来就是过家家环节:我们开始角色扮演,用泥巴和花生叶做各种“美食”。
夏天天太热,我们会提前准备好两个水壶,去远处井里打凉水喝,儿时的井水清澈甘甜,我们每次先喝饱,再打满满两壶慢悠悠送去给姑姑、姑父。
过年时,我和爸爸妈妈、表哥(大姑姑家的儿子)到二姑家去拜年,大人们吃过饭,就开始每年的斗地主环节,我和表哥、表妹三人一起玩玩具,突然我和表哥起了争执,表妹立马跟哥哥说,“这是在我家,你得听我的,你把那个玩具给亚子姐姐(我们娘家的叫法,叫名字后面加子字,显亲切)。”表哥不依,表妹接着说,“那你不给的话,你就别坐我们家的板凳。”表哥突然也急了,吵吵着说要把送的礼拿回家,不拜年了,就进屋去拿礼准备回家。大人们才发现异常,安抚了表哥的情绪,训了表妹。我们又接着一起玩。
在我记忆里,表妹有些强势,小小年纪很有自己主见,我则因为父母常年没在家,性格懦弱些,和表妹的记忆零零星星记着一些。
夏日的夜晚,爷爷奶奶做农活总是很晚回家,农村的夜晚格外安静,自祖父去世后,我一直很怕黑,家里的灯光偏黄,每到夜晚,我不敢一人在家,都是把家里灯开着,坐在家门口的梯坎上,等爷爷奶奶回家。
以前爷爷奶奶吃过晚饭,爷爷喜欢出去找人下棋,奶奶则搬出小凳子带我一起到小卖部乘凉,我不太喜欢听大人们的聊天,但是比起我一个人在家,我只有选择听她们聊家长里短和讲乡村鬼故事,每次听到鬼故事环节,我都毛骨悚然,却又忍不住听,也是从那起,我特别怕夜晚和去世的人,害怕冷不丁冒出来吓人一跳。
直到表妹快7岁那年,忽然生了场大病,走路都有些困难,起初说的是被石头砸到腿,做了手术就好了,那一年我见到表妹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几个月见一次,最后一次见到表妹,是姑姑把表妹带回来,路过奶奶家,我们聊了聊天,我安慰表妹说,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再一起玩,表妹跟我说,想看看一年级的书,我拿了一本数学给表妹,结果表妹回家时,忘了带走。
我很快忘了数学书这事,正常上学,准备周五放学就去二姑家看表妹,但是没等到周五二姑家传来噩耗,说表妹夭折了。
我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不明白大人们说动了手术就能好,只听说手术动错部位,加快了表妹的死亡。
小朋友去世不能办葬礼,考虑到我年龄小,奶奶没让我过去,家人找了简单的地方下葬,我听说在河边。一直到下葬前,二姑过来把那本一年级数学课本带过去烧给了表妹。
表妹去世后的某一天,我中午在家睡过午觉去上学,走在路上,眼泪直流,就是不由自主地流眼泪,看任何事物都看不清,到了学校,我的眼睛更是睁不开,坐在位置上发抖,老师看我不对劲,喊同学把我送回了家,还好爷爷奶奶在家,看我情形不对,第一反应竟是喊村里的神婆来看看。
神婆很快来了,看了看我,又到我的卧室看了看,问了奶奶一些话,让奶奶把卧室旁挂着的台历,拿下来用火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恍惚听到表妹的名字。
起初我对这些虚无的东西半信半疑,偏偏奶奶念完,我的眼睛慢慢正常了,这本台历是我问姑父要的,那年姑父家有好几本,我便嚷着要一本,表妹当时不愿给,姑父偷偷给我的。从这起,心里有些害怕表妹。
我从小身体不太好,有起夜的习惯,有两次夜里看到了表妹,第一次只表妹一人,穿着单薄,头发剪成学生头,衣服没了色彩,我心里害怕急了,不敢喊身旁的奶奶,怕奶奶被附身,大概是鬼片看多了。
第二次表妹带了个小弟弟一起,衣服依然没有色彩,只是灰白色,我还是没敢喊奶奶,憋着尿睡了一晚,早上起来跟奶奶说了这事,奶奶拿把菜刀在房间挥舞了几番,嘴里念念有词,后向铁匠铺要了铁灰,放到卧室门口,至那次,我再未看见表妹。
又隔了几年,二姑家新添了个弟弟,我们俩年龄差距相隔六岁,平时不常在一起玩,但见面,小表弟倒是跟我很亲,长大了也时常找跟我开玩笑。
现在每在一个人的夜里,再想起表妹,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可我不太明白,我这种反应,我是有些胆小,但她是我儿时那么重要的伙伴,我竟然想起她害怕更多点。我很惭愧我这种心理。
之所以写这篇文章,还源于上周我碰到了一个高中生,她的眉眼之间和我二姑家的小表弟很神似,我一度以为是表妹的转世,特意去多看了几眼。
现在的我,好像有些释然了,之前不敢提起的一些往事,可能只是表妹对世间最后的念想,由于我太胆小,困扰我多年,我想现在的她一定过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