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时，我陪着年近九旬的姥姥在窗边闲坐闲话。
姥姥年轻时身体好，至今还未掉牙，虽然近年已疾病缠身，还颇受阿尔茨海默综合症的困扰，但老太太心态如旧，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应该忌口，反而还会抢着做些家务，每天都吃甜食。
聊着天，姥姥时常会张口叫我“小孩儿”，我半真半假地向她撒娇：“我都多大了，您还说我是小孩儿！”姥姥斜了我一眼，说：“你多大在我这儿也是小孩儿啊，你妈也是小孩儿。”
我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神经，悄悄地问自己：“我是小孩儿吗？我还认为自己是小孩儿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儿的？”
我答不出，“何时长大”是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我们绝大多数人，自出生起，就在父辈祖辈的羽翼庇护之下成长，完全不能意识到自己何时会突然变成一个“大人”。
是我们十八岁？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开始工作？自立门户？结婚？生子？
这个问题之所以没有答案，正是因为，所谓“长大”，与其说是跨过一个里程碑式的标志性阶段或门槛，不如说是一个不知不觉且令人意想不到的心里变化过程，等到某一天，你猝不及防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习惯和想法已经改变时，成长就已完成。
那也许是——
当你意识到父母也可能犯错，他们既不万能也不神圣；
当你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拯救你，成功或失败都只取决于你自己；
当你开始承认，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非宇宙的中心，超级的英雄，或者未被发掘出的天才；
当你开始习惯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当你坐飞机时愿意靠走廊不再愿意靠窗；
当过年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而你再也吃不到鸡腿；
当你开始学着理解世界，宽恕自己
……
记得小时候，我们都喜欢装大人，我们偷偷穿妈妈的高跟鞋，打爸爸的领带，装模作样地坐在写字台前写写画画，以为自己真的是在处理公司事务。我们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总想偷听大人的秘密谈话，总想在饭桌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渐渐地，我们的父母开始与我们商量这，商量那，我们装着装着，突然发现，自己真的长大了。
有一天，我们遇到了难题，找到了爸妈，问他们，我怎么办啊？
爸爸妈妈，坐在那里，一丝尴尬。
最后，还是那个在你小时候总打你屁股的老爸，挠了挠已生华发的头说道：
“我们也不懂，你自己拿主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