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合欢,该是个极美的名字罢。合欢本身,无论是那笔直坚挺的干;还是那宛如鸟羽般互生的叶;抑或是那如绒线簇成的绒绒的花,亦都是极美的。然,印象中最美的合欢,还是幼时所居街道上的那一路合欢。
记忆中的合欢树排满了街道两旁。南北方向的街道,站在路中间向两头望去,是一条蜿蜒的绿不见尽头。小时候在一家诊所治近视,那诊所亦在这条街道上。一次治疗间隙,医生让我站在诊所门口看远处的树。于是,便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独个站在街上,向着远处望啊望啊,想要看到路尽头的那棵树,却,终是望不到。满目所见,只是次第排列的绿树由近及远而由大到小。一路的合欢也是葱葱郁郁的。据说,那条路是早年间废弃的国道,虽是国道,但却比不上如今城里的普通道路宽阔吧。已不记得道路两旁的合欢将枝叶延展开来,是否能遮蔽天日,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林荫路,但至少是遮蔽的了路边的人行道的。而散步纳凉的市民,嬉耍玩乐的孩童,所需的不过是那窄窄的人行道了。夏季午后,路边很多坐在树底下纳凉的人,一些出租车司机在这样的闷热夏日也懒得拉客做生意,索性停了车在树下,睡觉聊天不亦乐乎。而这样的午后,我便往往携本书骑车去寻在树下的爷爷奶奶,老人们聊天,我自去看书。待得日暮时分,一本书将将翻完,正好去书店还了再借。路极长,树极多,长得极繁茂,许是我觉得别处的合欢不如那处的原因罢。真的是,未曾再见过那样满是生机,绿色葱郁的合欢了。
合欢名为合欢,或许与它那日出而开,日暮而闭的的华羽复叶相关亦未可知。那华羽的叶呵,细细碎碎的小叶互生在一根细细的叶茎上,一根根叶茎又双向排列在主叶茎上而为一叶(我是觉得这样算是一片叶子的),而叶子就这样附着在枝枝杈杈上为满树绿荫。就像绒绒的羽片团簇,细细的羽枝勾连而终成一羽;而无数斑斓溢彩的翎羽便成了一顶绿色的华盖。每每黄昏,便见那小小叶片缓缓闭合,可是因骄阳不再,便将那伞收去了吗?还是那一个个小小精灵玩闹了一天,而终是倦了呢?“妈妈,你看叶子都合拢了啊,为什么呀?”“是啊,合欢树到了晚上就会把叶子闭起来呀,就像宝宝晚上要睡觉一样,小叶子晚上也要休息的。”微微闭合的树叶,唤起的是孩童对这世界初初的好奇与探寻。
既是花树,不可不谈的便是花开时节的合欢了。我不知道那一根一根丝状的东西该算作它的花瓣抑或花蕊。那丝从根部看是白色,愈到顶端颜色愈深,渐变为深红,花丝最上端便是一粒小小圆圆的花药。一缕缕的花丝包在一个个花托里,数个花托簇在一个花柄上,便团成一朵粉白粉白的花。数百数千朵花聚为一树红云,一街的合欢汇作漫天云霞。而这漫天的云霞却并非单一的色调,那红是有深浅浓淡的。同一株合欢上的花颜色相同,而不同的树颜色则各不相同。若是再见那一街的合欢花开,我许要问上一句,合欢满街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合欢花初初开时,走过树下,小小的我便会闹着家人要摘下合欢花玩。央上一会儿,家人也便帮我摘了。算是深深懂得花开调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了。再过一段时日,合欢花落,枝上花亦还未凋零。满地落红与一树红霞相对,也美极妙极。最妙的是小小的孩子再也不必央求身边大人帮忙摘花,满地落红里刚刚落下的花还算是完好,尽可供小人挑拣赏玩。
花落尽后,树上便结下一个个果荚,里面便是它的种子了。此时叶与荚俱是青葱,荚隐叶间,倒也看得不甚分明。待得飒飒秋风起,荚与叶便渐渐都黄了,渐渐都落了。最后,便只剩下黑黄干枯的果荚,伶伶地挂在枝上。树下,偶有已过中年的男女执着竹竿奋力抽打树枝,于是那最后伶伶的荚也落了,被人捡拾入袋,似乎是有些药用价值的。
今夏,想再去看看那一路郁郁合欢。问一句,可爱深红爱浅红......
2015.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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