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是一种悲伤的食物。
我有一个充满考试的高中生涯,寄宿制的学校,考砸了的日子里,我就会去操场边的超市里面买一个大桶装的香芋味冰淇淋,独自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初夏或是秋老虎的刺眼阳光,炎热咸涩的日子,冰得牙痛的冰淇淋,它慢慢地在胃里化掉,能感觉到胃也一同慢慢慢慢变得冰冷起来,我想心脏离胃那么近一定也被冰冻了吧。
我念书的时候是一个不怎么会跟别人相处的小孩子,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吃东西。开心的时候吃pocky,妒忌的时候吃泡面,体育课上看见帅哥就喝番石榴汽水,饿的时候吃大食堂二楼的雪菜肉丝面,孤单的时候吃旺仔小馒头大包装的那种,考砸的时候吃香芋冰淇淋。而我的食欲总在悲伤的时候暴走,所以,我需要大桶装的冰淇淋才能平复心情。
中学往后我就去了北方念书工作,很少再吃冰淇淋,现在偶尔吃哈根达斯酷圣石觉得甜得慌,也没有那种渗到骨头里的凉意了。也的确,穿着迷你裙戴着墨镜坐在人来人往的shoppingmall前面的广场上跟漂亮朋友肆无忌惮大笑聊天吃冰淇淋不再是为了缓解什么,而是为了摆出一种我过得很好很漂亮你们都要来爱我我吃冰淇淋也不怕胖的姿态,又作又无聊,可是就是饮鸩止渴一般享受这些片刻的欢愉。而那些真正让我现如今感到焦头烂额悲伤难过的事情都不再是吃冰淇淋能解决的了,那些沉默在电脑前疲惫在会议后的时刻总是让人窒息,总想要抓住点什么,得到些什么,表演出另一种人格。
其实虽然考了很多试,却依然没有在高考考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做了很多准备,也不一定就能在最后一役里获胜,而更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最后一役何时到来。当然这也不是说那些试都白考了,那些只有考试压力年纪小的日子里,我常常思考人生宇宙轮回这样的东西。后来再后来,我只会考虑明天的工作和今天的晚餐,剩下的就用自己的所有感官去碰撞这个世界,也永远不知道得到的会是火花还是创口。
我有一段时间住在UIBE附近,楼下有一家茶餐厅,八九月是北京的雨季,我常常会在下雨的晚上去楼下茶餐厅吃东西,蜂蜜厚多士云吞叉烧之类的。最喜欢又冷又热又甜又冰的蜂蜜厚多士,蜂蜜厚多士是要加两个冰淇淋球才好,香草味的最棒,那个要做很久,我常常一边坐在那里慢慢等它做好一边观察周围那些年轻的人们,就像看见过去的自己,充满对这个世界的野心和好奇,对一切都感兴趣,喜欢刺激喜欢伤害喜欢能铭记下来的东西,整个人充满了像猫科动物一样的敏锐。总记得那段时间在夕阳漫天的时候下班回到家里,外面的树绿得像是永远不会黄,年轻的人们活泼得像是永远不会老去。
我还是怀念五块钱一桶的香芋味冰淇淋,可以吃下一整桶冰淇淋的胃,和生活很简单的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