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程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4点了,虽然是深夜但程家却是灯火通明。老爷子病重的这段时间程远扬和程秀丽总是交替照顾,有时到深夜才回家梳洗,为了方便这灯就彻夜开着了。
张姨见到瑾年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拉着瑾年坐在客厅里叙旧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去帮瑾年放洗澡水。
她顺着记忆上到二楼拐角处的房间。推开房门瑾年见到卧室内的景象眼圈不自觉的泛红,卧室里的陈设和自己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丝毫不像离开很久的样子。
她走到床边,扑在绣有图案的枕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熟悉的气味,那味道像是一把钥匙彻底唤起瑾年在程家的记忆。
她摸了一下床上粉色的丝绸床单,她记得程远扬这是亲自挑选的生日礼物,当时她还嘲笑他有少女情怀。
一切准别就绪已经是五点整了,按照美国算现在刚刚是下午5点。她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最终选择起床回忆一下自己以前的东西。
她记得自己临走的时候把那本笔记藏在了书架的最高层的暗格里了。
木质的书架上摆满了学习资料和古今中外的名书,最吸引瑾年的还是二层书架的几本未拆封的书,她拿起来仔细阅读封面的书名。
这是六年前她托程远扬买的书。只是书来了,人却离开了。
终于瑾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日记从书架里拿了出来,她心里疑惑自己当年是怎么放进去的。
日记本有些泛黄了,瑾年紧张的翻看本子里的内容,仿佛在窥视一个少女的心事。
每一页都记录了她和六叔在一起时的欢声笑语,六年前的那个自己真的是很喜欢他。
太阳慵懒的的从地平线爬了起来,那些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渐渐被阳光照的发光发亮。
瑾年的生物钟开始闹腾起来,她拉起帘子裹着被子开始倒时差。
睡梦里瑾年隐约听见有孩子的声音,她眯着眼开环视一圈。床边一个小男孩正鼓着嘴睁着大眼看着自己,瑾年被吓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你怎么睡在这里。”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问。
瑾年倒是被问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朋友的问题。
“你的眼睛和我妈妈好像。”小男孩爬上床凑到瑾年的面前。
“你是……”瑾年的话还没问完就被门外冲进来的张嫂打断了。
“豆丁啊,你快出来,别打扰你姐姐休息。”她一边念叨一边抱起爬在床上小男孩。
豆丁七扭八歪的不肯离开,张姨半拖半拽的把豆丁送出了门外。
经过这样一闹腾瑾年那里还有睡意啊,她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匆匆下了楼。程远扬坐在楼下的皮制沙发上,他身边的豆丁则骑在程远扬的腿上奶声奶气的喊着爸爸。
他结婚了。
瑾年心底的某样东西咯噔一声沉到谷底,失落感涌上心头。
瑾年深呼了口气从楼梯上往下走,豆丁看到瑾年便从程远扬的身上滑了下来往瑾年身边跑来。
“姐姐,你可以陪我玩么!”豆丁仰着脑袋,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瑾年蹲下身子在豆丁的粉嫩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笑着问道“你叫豆丁?”
“我小名叫豆丁,大名叫程念景。”豆丁看着瑾年微笑的脸害羞的笑道。
听到念景两个字瑾年的心跳慢掉了半拍,她用余光注扫着了一眼背对这自己的程远扬,心中喃喃的问其实六叔也是想念我的吧!
程远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走到瑾年身旁抱起豆丁说到“既然起来了,就准备一下吃午饭吧。”
他的语气气里毫无感情,瑾年方才还有一丝雀跃的揣测豆丁的名字,这一刻又被他的冷漠推入万丈深渊,是她想多了。
瑾年黯然神伤,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偌大饭桌上只有三个人,张姨从厨房端出一碟刚刚出锅的糖醋排骨放在桌上,香味弥漫在整个餐厅里,瑾年却提不起胃口。
最初的程家也算枝繁叶茂。老爷子一生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后来因为老太太仙去之后家里的孩子也相继离奇去世,最后只剩下程秀丽和程远扬。
程秀丽虽然结婚多年但一直也未生育,直到收养了瑾年程家才算有了下一代。所以程秀丽疼瑾年疼得紧,事事都为瑾年做打算,即使后来瑾年出了国程秀丽也会偶尔坐飞机去看她。
虽然程家的人丁越来越少,但生意却越做越大。房地产遍及全国,超市商场的事业也越做越辉煌。
张姨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子上后也顺着椅子坐下了豆丁身边。
“年年,这次回来还走么?”张姨一边伴着碗里的饭一边往豆丁的嘴边送。
瑾年瞟了一眼程远扬的脸,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冒。
“一个星期吧!老板只批了一个星期的假期。”瑾年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送到了嘴边。
“这么赶,那你走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卤一些卤味带去。”张姨慈祥的微笑勾起了瑾年对她最初的记忆。
瑾年记得初次见到张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笑,中考的时候,瑾年总要熬夜看书她就在厨房做可口的夜宵帮瑾年解乏,那段时间瑾年最幸福的时候便是吃夜宵的时候了。
“好,张姨。”瑾年的笑容更浓厚了。
仔细回忆瑾年是幸运的,似乎程家的每一个人对他都格外的关心与关爱。虽然后来老爷子把瑾年安排出国了,但也从未苛扣她用钱的度。
一顿饭下来,瑾年除了和张姨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她和程远扬几乎全程无交流。
老爷子再次进入手术抢救时瑾年正在厨房里洗完,程远扬十万火急的从楼上跑了下来通知瑾年。洗完槽里的碗还泡在水里,瑾年连手都来不及擦就跟着程远扬往门外跑。
“怎么外套也不穿一下。”安静的车内程远扬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她束手无策。
瑾年把潮湿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说到“刚刚着急忘记了。”
“前面有纸巾,你拿出来吧。”程远扬指着副驾驶前的暗格说。
“六叔,我怎么没见到六婶。”瑾年的话问出口连自己都被惊到了,她哪里来的勇气。
“她走了,留下豆丁就走了。”程远扬说的风轻云淡,眼底丝毫没有情绪波澜。
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瑾年并不打算往下聊下去。可程远扬的样子却让瑾年很好奇,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没有存在过。
“真的只呆一个星期么。”车开到十字路口的红灯处,程远扬用力的踩住刹车。瑾年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往前冲了一下,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躁动起来。
原来中午在饭桌上他听了自己和张姨的聊天。
“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为什么不等到我回来。”程远扬转过脸看着她,语气依然平静如水毫无波澜,但眼底的寒意却让瑾年不禁的往后靠了靠。
“我当时想要去美国深造,所以爷爷帮我安排了。”瑾年尽量保持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她极力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呵,很好。”程远扬忽然间轻松的一笑,切换绿灯的一瞬间车子犹如出膛的子弹一样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