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9年,广东的冬天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没有哭,也没有坏情绪。街上的行人都还穿着夏天时单薄的短袖,风大的时候偶尔会披一件外套。
我时常跟北方的朋友调侃,围巾和秋裤对于广东人来说那就是件配饰,暖气简直就是一种奢侈品。
阳光垫着脚尖爬上我的窗台,蹑手蹑脚地跳到我的脸上,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无比温暖。我睁开惺忪的睡眼,靠到窗台迎接那一缕久违的阳光。
看向窗外,湛蓝天空,青葱田野,绿水环绕,一座座白墙黛瓦、淡墨清岚的房屋错落分布,一派宁静祥和之美。时节流转之间,俯拾皆是胜景,一花一草一溪一古树,一砖一瓦一墙一老屋,每一处细节,都映衬着生活的美好与我环环相扣。
那是我向往的生活。
02
我出生于2002年,今年已是十七岁。正处于花样年华的我,拥有着热血的青春,活得却是那样五味杂陈。
父母都是农村人,他们没念过书,但他们都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他们对我给予厚望,即使家庭条件不富裕,也要把我送进当时市中心里的高等学府。
望子成龙,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学有所成。自食其力,自立更生。
父母的良苦用心,我十四岁时才得以知悉。
父母常年在外打拼,我不得已在高等学府寄宿,一住便是六年。在这六年里,我的瞳孔不时地闪烁着泪光,但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热泪盈眶。
寄宿学校虽然赋予了我知识,但却剥夺了我渴望得到的关爱。
03
我的童年是在爷爷奶奶的怀抱里度过的,短暂的假期多半是回到村子的老家中。
记得有一次放假,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城市,我乘坐着校车踏上回老家的路途。校车像个步履阑珊的老人,车身在暴雨中歪歪扭扭。校车把我送到指定地点后便匆匆离去。
我找到一处屋檐下躲雨,那是我的战壕。伞成为我对抗大自然的武器。然而,这并不是最有利的武器。伞在狂风怒号下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狂风野兽吃掉,不吐骨头。我拼尽全力去抓住伞柄,想要挽留住最后的尊严。但在大自然面前,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伞被狂风吃掉了,没有伞,我没有了武器,雨水就肆无忌惮地拍打着我稚嫩的脸,像是在嘲笑我是个失败者。手足无措的我只好在原地等待爷爷的救援。
我呆呆地看着街上大大小小的车辆,它们争先恐后地停留在其他孩子的面前,却唯独没有见到爷爷骑摩托的身影。我的眼神里充满着不安、难过和孤独,但更多的是羡慕。
我蹲在原地静静等了一段时间,狂风骤雨却未减半分。雨水一遍又一遍将我的衣服打湿,风又一遍又一遍地吹干,如此反复使我不禁打了个寒碜。饥饿使我的身躯变得弱不禁风,我的坚守也变得力不从心。
饥肠辘辘的我嗅觉异常灵敏,食物的香味使我不禁流口水。我忽然想到阿姨的混沌面,再联想到阿姨的住址。我茅塞顿开,一点点地摸索着路线。我猛得站起身来,腿部的麻痹感使我差点摔倒在地。我开始朝阿姨家的方向走去,最终跌跌撞撞地到达了目的地。
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是不完整的,我的童年因此褪去些许童真的色彩,但等价交换而来的却是独立人格的形成。
于我而言,这无疑是难得可贵的。
04
据我母亲所说,我三年级时的英语老师是个老结巴,说话吞吞吐吐还略带方言口音。我对英语便毫无兴趣,至今我的英语文平也是一如既往地一塌糊涂。小升初,我到其他学校考试,但我的英语成绩拖了后腿,即便是市中心里最普通的中学也与我无缘。
记得那天我考完试后,父亲接我回家。父亲喜欢吸烟,一路上他不停的抽烟,他点着一根香烟,放在嘴里,轻轻的抿上一口,再将烟倾吐出来,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吞云吐雾的快感。我在那片稍纵即逝的烟云中寻找着父亲,我似乎察觉到一些什么。
十七岁的我看着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我与十一岁的我隔空相望,他的眼神里充满幼稚和好奇,我的眼神里只有对生活无限的的感慨。
那亦是父亲的眼神。
父亲藏匿在烟云中,试图利用烟云遮掩住他跌宕起伏的情绪。他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欲言又止,时而低声叹气。他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抽烟的动作,一遍又一遍。这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父亲吸烟最多的一次。
不知从何时起,我隐约发觉父亲的笑容逐渐减少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缕缕青丝。
05
我的思想自由,性格开朗,处事泰然的心态离不开父母“放养式教育”。但看似无忧无虑的我其实也隐藏着一颗叛逆的心。
我攒够压岁钱去到手机店,买了一台智能手机,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游戏过度狂热的我一直处于玩物丧志的阶段。也因此荒废了学业,浪费了宝贵的青春。
初中三年转瞬即逝,我一落千丈的成绩再次让父亲的脸面无光,父亲嘴边的笑容消失殆尽。心灰意冷的父亲像之前一样,没有丝毫责备,没有大声怒斥,没有难听的言语。他酝酿片刻之后,说道:“不如就送你到我朋友那学电梯吧,事业前景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当时前校长没有合办升大班,如果母亲没有说服校长网开一面,如果母亲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那么我将穷极一生,注定碌碌无为的活着,平庸地老去直至死亡。
在同龄人当中,我无疑是幸运的。
“他什么都不懂,做的来吗?与其让他跑那么远,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母亲对父亲说。
“校长,我的儿子虽然资质平平,但为人善良不会惹是生非。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在他还小不懂事,您就给他一张桌子和椅子,让他留在学校里吧。如若违反校纪校规,不用等您发话,我自然带他回去。”母亲对校长说。
正是这两段简洁有力的话语,不时的鼓励着我前进,我今后的生活也因此改变。我第一次感觉到母爱的伟大,对母亲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您是第一次做母亲,我也是第一次做儿子。感谢您包容我的任性,我的倔强。
06
十七岁的我清醒地认识到,人生的分岔路口参杂着某些运气成分,但那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成功,真正的成功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唯有内心世界的丰盛,才能造就自己的丰盛。
内心浮躁是现代青年人的病态,他们不甘平庸,敢于尝试,但急于求成注定碌碌无为。他们时常自我感动,鸡汤式谈吐,三分钟的热度,像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癌症。还有游手好闲的人,他们无所事事,游离在酒局饭桌上醉生梦死。如此反复,虚度光阴。
人活着是靠内心世界去支撑的,而不是穷奢极欲获取的。
不焦虑,不浮躁,但这恰恰也是当今社会缺少的宝贵品质。
要知道,比物质暴发户更可怕的,是做一个精神上的暴发户。
始终混迹在名利场中,我们很容易丧失真我,失去纯粹。
唯有独处,才是救赎。
就像陈道明说过的,“现在的社会竞争性很强,却忽略了独处的美德。”
喧嚣带来的无聊感远远大于独处,独处顶多是孤独,但是饱满的。
没有独处,我们终将迷失在生活的“菜市场”中。
正如香港理工大学前校长潘宗光所言,在红尘中要有独处的心,在独处时要有红尘的怀抱。
独处,不是让我们与生活切割开来,而是为了更好地面对生活。
07
关于爱情
如果你喜欢一只蝴蝶,千万不要去追,因为你追不上它。你应该去种花、种草,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等到草长莺飞的时候,蝴蝶自然会飞回来。
如果你喜欢的那只蝴蝶没有飞回来怎么办?你有了花、有了草、有了阳光、有了雨露,有了独特的魅力,那只蝴蝶不飞回来,其他的蝴蝶也会来,比它更好的会飞回来,这就叫做花开蝶自来。
丰子恺: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08
关于2020
时光如梭,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词的神奇。一转眼2019就过去了,一转眼高考结束了,一转眼两年半的高职生涯也即将落幕。
2020年,我便是18岁的翩翩少年。
长这么大,
我说不出来我最爱的一部电影,
说不出来我最爱的一首歌,
说不出来我最爱的一个人。
时常觉得人生其实没那么有趣,
偶尔也会质疑活着的意义,
所有来自于书上和别人口中的意义
都不曾说服过我。
但今天突然觉得,
大概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
用余生去找到那些最爱吧
“我终于到了我最羡慕的年纪,离我最想成为的人还有多远。”
以心甘情愿的态度,过随遇而安的生活。
09
人生寄语
人立于世,定要脱离鱼池。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多说无益必自毙,须谨慎言行。身边人很重要。一根稻草扔地上就是垃圾,捆上白菜就是白菜价,捆上大闸蟹就是大闸蟹价。平台也极重要。平台能决定你成长的速度,贪高度必不长久。此外,钱财要珍惜,但不可看太重。物之所值取决于人,天灾人祸后亦是废纸一张。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江湖儿女要拿得起放得下,知书达礼宠辱不惊。至于交友,伯乐不常有,且交良师益友,吃点亏也无妨。且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乃行走江湖之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2019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