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天道战首一：钟珂对佚英
钟珂回到自己待坐的一个废弃胡同的角落里，龙为了让她挡避风雨简单的立起了一座山墙，搭个棚子，勉强可以容下她一己之身。她看着这个窝棚不由叹口气道：“今后这里再用不上了。”
她在窝棚里坐等到天黑，高声呼喊了几声龙的名字，一会儿龙就不知从哪跳将出来，手捧着几只白面馍馍说：“阿珂，你饿了吧，我给你带吃的了。”
钟珂默然接过馍来，与龙分着吃了，然后冲站着的龙微笑道：“这一段我不理你，你生气了吗？”
龙听得钟珂主动与他说话，不由欣喜道：“不生气，阿珂你只要理我就好。”
“不是理你就好，还是那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吗？”钟珂却摇头说。
龙闻之仍是一脸愕然，莫名疑惑的说：“阿珂，不是我想清楚什么，是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到底要想什么啊？”
钟珂听了叹口气笑笑说：“算了，太难为你了。龙，要不咱们走吧，离开京师这样的地方。这里太热闹，不适合我们。”
龙听说要走时，眼神陡然一变，继而恢复常态笑道：“阿珂你说笑了吧，这里人口富足，怎地不适合我们，我们也是在这待了这么久了……”
钟珂言道：“当初来京师，我是随着你的，本以为京师繁华地，人口稠密区能改变些你的性情，可这么久了你的性情还是没改，所以我觉得不适合，想要离开。”
龙蹙眉说：“离开这，去哪？还去那老山林子里，难道我这辈子就只配待在那里空耗时光？”
钟珂听了不由也蹙眉反问龙：“难道在你认为我和你在一起是空耗你的年华了？”
龙沉默下来，低头不语。这时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在窝棚口闪现了一下，半身倚靠在山墙前懒洋洋的说道：“我说还会来找你的，可没想到你这真不好找啊。怎样？想清楚了吗？”
龙感觉着实苦恼的问道：“怎么你们女人都会问这种莫名的问题吗？”
佚英听闻有些愣神，问道：“怎么里面还有人吗？”她将身体向窝棚内探进，才瞅到龙身旁不远正坐着的钟珂，钟珂见有人也正欲起身。
佚英吓了一跳，心说这里有人为什么没有察觉，一时间向后蹦出数步，并亮出一把刀来。
钟珂却从窝棚中走出，见到佚英这副模样微笑道：“这位友亲，你见我为何这般架势，是怕我要杀我不成？”
佚英怒道：“谁是你友亲，谁会怕你，谁要杀你？”
钟珂奇道：“不怕我要杀我，那为何你手持凶器，手肘还在瑟瑟发抖？”
佚英这才收刀回去，克制住自己情绪，心中也奇怪道：“那个女人平淡无奇，我为何要有这样的举动？”
钟珂却是始终保持微笑说：“虽然我们孰不相识，但我之所以称你为友亲，是因为我们同是修道者，只不过我修的是佛，友修的是魔。”
佚英心惊，说这个丫头原来是个修佛的人，怪不得会令自己不舒服，而且道行不浅，能一眼识破我的魔身。但她仍做镇定，一阵冷笑说：“小丫头不错啊，不过既然你知我是魔，为何不躲避不害怕？”
钟珂诧异道：“为何要怕，于三界讲，佛是出世者，魔是入世者，道本不同何来惧怕？”
佚英却是嘲笑道：“好个道本不同啊！既然不同那么佛为何要阻我们入世的道路。佛即是出世者，那就不要管这人间的事了，为何还见经常插手其中？休说什么慈悲为怀，善念为本的虚词。”
钟珂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虽然佛是出世者，超脱轮回，不在五行。但并非这样便是佛，友也是如此啊。佛其实为看透世间道理者，岂不闻‘佛是成佛的人，人乃未成佛的佛’，佛以人身成佛，人即是佛，佛即是人。这世间大道，天道、人道、地道，凡参悟透者皆可涅槃重生成佛，但若是悟不透者，纵使他是高僧大德、圣人先哲，死后依旧轮回生死。可是佛讲定心，出得这红尘俗世，面对便是孤独安静，即是成佛，如果心不安定便会癫狂，癫狂便入魔境，从是‘佛乃未发狂的魔，魔乃发了狂的佛’，而魔从佛生，自是与佛法背道而驰，欲破坏三界六道的自然流转，佛魔本是殊道同源，虽然佛不管六道之事，但既然魔插手了，佛也不能坐视不管。这便是自降为菩萨，也要拨乱反正，善哉善哉。”
佚英听的钟珂所说，甚是火大，喝道：“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佛魔怎是同源？都说我们魔会蛊惑人心，想不到你们佛徒也是舌尖嘴利。当然了，也是如此。是看你们佛教传承这二千多年，都做了些什么。蛊惑信徒，收揽财物，养得一群酒囊僧人，还不许别人提反对言语，一得反对便要下剥皮地狱，而凡是赞成捐资的不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念几句阿弥陀佛便可了事，念几百万遍佛经便能上得极乐世界，如此蒙人的言语便是出自你们佛家。我听说中土历史上有几次灭佛运动，不就是灭得你们嘛，灭得道貌岸然的你们啊！”
钟珂摇头苦笑道：“世道奇妙，因果报应不爽。友可知这娑婆世界佛祖诞生之前便已有佛，佛祖涅槃再来后也便有佛，佛从来都有。可佛祖在时，团体只称僧团，未称佛教，而自佛祖百年之后，僧团因人的利益理念不同分裂，这才有了佛教出现，而佛教之佛法就只在那，实为一，无有二三，而后来之人硬将其分做二三，不住加入自己理解。而后传入中土，因语言关系加之翻译，又与原法大有出入，更分四五，人有言传穿凿附会之语，即使文字也多加批注意见，现今佛教传至千余年，早已经失去原先的道理了。所以佛教只是人之佛教，同佛何干？友应该也知道与道教有何相干，若有人再立个魔教，又与你魔界有何相干？”
佚英闻言不语，她感觉同这小丫头辩论处在了下风头，只说人言黑白是非，因果报应，但那黑白是非因果报应并非因人言而改变半分，天道自然流转，人心却是如同迷雾遮掩看不出来，佛即是挑开了这层迷雾之人，而魔却是想要阻止人来挑开这层迷雾，因为事情但凡明了者，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魔的思维有些偏激了，钟珂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也难保以上认为的正确，但这个却是自己修行来悟出的，便是自己的道了。
佚英却是一时无可辩起，她只觉这个小姑娘年岁不大却是将道理看透了许多，言语间将自己口封死了，不觉来气，遂对龙说：“龙那，我这次来不是和这小丫头辩论的，而是找你的。你想成魔否？如果愿成，我可保你症状减无，能力大增。当然你也可拒绝，继续和这佛徒一起，只是后果自想。”
龙看着她俩争论自己却是内心矛盾不已，见佚英问他便不由瞧瞧钟珂，钟珂看了他一眼却是不语，刚才那番言谈犀利的样子仿若无有。龙很是心冷，当下下了主意，说：“我愿成魔。”
钟珂闻言眼神便是黯淡一下，随即又恢复光泽，笑着对龙说：“你终于是做出了选择，但很遗憾没有听从我的劝解，这点我失败了。”
佚英却不由嘲笑道：“你这个佛徒不是很能说嘛，怎么现在倒蔫了。用你的口才再说服他，蛊惑他啊。”
钟珂却说：“佛是不蛊惑人心的，佛只讲度人劝人，道理都已讲过，他如何选择领悟就得靠他，我做不了主，佛也做不了主。”
切，冠冕堂皇之词。佚英不服的嘟囔道，但她还是辩不过，就对龙说：“好吧，你既然准备入我魔界，成为我们一员，那便得斩断尘缘，斩——断尘缘啊。你可晓得，唉，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点和佛教出家还是有番相像的。”
龙听闻这话便是一惊，他已有领会，但看着钟珂那柔弱的身体，想着这许多年的感情，便是不忍。
佚英看到龙迟疑不决，便再说道：“龙，非我想让你杀你心爱之人，可是你想想看，她有能力治愈你的寒症，可却是一直欺骗你看你痛苦。在京师又是故意疏远你，指责你，背地却干些什么，你想想吧。她有真心为你吗？”
龙想到钟珂要带他远离京师这样热闹的地方，远遁深山的决定，心中又是不悦，再看钟珂时，便是不顺眼了。
钟珂看见龙看她的眼神改变了，不由笑道：“我龙，我却为你带不来什么，我的确想要带你远走高飞，看你痛苦无处发泄。我确实无法和你走在一起，你杀了我吧。”
龙一时愤然，怒火冲贯顶门，冲向钟珂一手便插进她的胸口，并从她的后心穿出。钟珂吃痛，咳出一口血来，热血溅在龙的臂膀上，让他突然冷却下来，他呆呆的看着钟珂发白的脸色，沉吟道：“傻瓜，你为何不躲？”
钟珂依旧微笑道：“你才傻瓜，我能躲开吗？即使能躲我也不躲了，我知道你对我积怨颇深，而你性格不稳，无法潜心修行佛理。其实你魔气积深，并非一朝一夕能化解的，假如你能定住心神，魔气也需多年才能散去，可是我知你等不了，可我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刻意去试。可是佛法讲了，还需自悟，我先前不理你，只是盼你能自醒……不过无妨，你还是选择了一条道路，我走……无碍……只是要你知道，我此生所爱，都只为你而活，此事是我劫数失败，非你之过，莫放心上……”
钟珂言尽于此，气绝身亡。龙抱住她的躯体失声痛哭起来，这时天空中攸然飘起了雪花。佚英抬头看着浑浊的天空，听着龙悲切的声音，心中也是惘然，想着自己为何要逼死这个女孩不可。
却见钟珂身体突然金光缭绕，数道光芒缠绕着浮上空中，空中显出一人身形，站于光芒之上。只见她穿着青皂僧袍，腰系金丝带阑裙，璎珞珠翠悬系，乌云盘发髻后垂，飘带轻摆，青丝飘摇，虽说是一团朦胧遮身，却透出祥和之气遍布。
佚英见之是激灵灵打个冷战，心说明白之前为何有不舒服存在，便是这人存在让自己不安，她便是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虽然只是个化身。
佚英是常道自古佛魔不两立，可真见到观音尊者也是体似筛糠，浑然没有魔界三公主的体面。而观音尊者也无见她之意，只是对着龙哀叹一声，说道：“那孩子早于你先死，只是心中牵挂着你，神识不去。本座感其对你痴心一片，化其形保其性命，并于危机时救你一救。事前我也将事情难处利害讲于她听，不成可能神识俱灭，超生不得，她却成要一试。善哉善哉，天道循环，报应因果，我且传话于此，你且好自为之。”
观音说完不见身影，空留下寂寂黑暗，风雪飘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