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锅桌上的开场白
昨晚,成都园里火锅,我和达哥面对坐着,牛肚在辣汤里起起落落,达哥的脸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干的油画。
他端起酒杯,眯着眼睛笑:“孜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这把年纪吗?”
我摇头。
“因为我死过好几次,阎王爷不收。”他仰头干了杯白酒,喉咙里发出畅快的“哈”声,然后开始讲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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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生异象:1952年的雷雨夜
“我出生那天,重庆下暴雨,雷打得像天要塌。”达哥夹了块毛肚,在油碟里蘸了蘸,“接生婆后来跟街坊说,她看见一道闪电劈进屋里,我生下来不哭,反而咧嘴笑。”
“真的假的?”我给他倒酒。
“谁知道呢?”他耸耸肩,“但我妈是重庆医学院的讲师,我爸是西南师范学院的物理教授,两个知识分子,偏偏生了个‘怪胎’。”
他小时候爬树摔断过胳膊,偷实验室的镭粉涂在画上,晚上会发光,把他爸气得拿戒尺抽他。文革时,家里被抄,他爸关进牛棚,他成了“黑五类”子女,16岁就被赶去大巴山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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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知青岁月:鸡血治怪病
“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苦。”达哥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神飘向远处。
“有一天,我突然浑身发痒,像一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大冬天只能泡在冷水里。赤脚医生说没法治,只能试试‘鸡血疗法’。”
“就是把公鸡的血抽出来,打进你血管里?”我皱眉。
“对!”他拍桌大笑,“我偷了生产队最肥的一只公鸡,那赤脚医生连消毒都不会,针头锈得跟铁钉似的,一管子鸡血直接推进去。”
“然后呢?”
“然后?”他咧嘴一笑,“我他妈居然好了!当晚我们就把那只鸡炖了,知青点的兄弟吃得满嘴油,还喊:‘达哥,你明天再病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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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精神病院的天才们
酒过三巡,达哥的眼神有点飘。
“19岁那年,他们把我关进精神病院。”他语气轻松,像在讲别人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他冷笑,“那时候,不一样就是病。”
他在精神病院里遇见一个老头,曾是大学教授,整天在墙上画数学公式。还有个女人,每天用饭粒捏小人,说是在创造新世界。
“疯子?”我问。
“天才。”他纠正我,“他们只是看得太清楚,普通人接受不了。”
一年后,他姐姐硬把他接出来。1978年恢复高考,他考上四川美院,从此走上艺术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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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艺术家的宿命:疯癫与清醒
“后来我当了川美领导,开了美术馆,别人叫我‘老师’‘前辈’。”他自嘲地笑笑,“可你知道吗?每次开会,我都在想——这帮人要是知道我曾经是个‘精神病’,会怎么看我?”
2020年,他得了另一种怪病住进华西医院干部病房。医生看他病历,发现他年轻时进过精神病院,立刻请精神科来会诊。
“那医生拿着量表问我:‘您最近有没有幻觉?’”达哥模仿对方的严肃表情,然后哈哈大笑,“我说:‘有啊,我天天看见你们这群人,以为艺术必须符合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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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最后的真相
火锅快见底时,达哥已经微醺,他凑近我,压低声音:
“其实,我到底是不是疯子,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一点——”他举起酒杯,眼神锐利如刀,“这个世界,只有疯子才能突破界限。”
我跟他碰杯,酒液在玻璃杯里摇晃,像他的一生,动荡、炽热、永不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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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凌晨两点,我们踉跄着走出火锅店。夜空难得有星星,达哥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你看,那些星晨像不像当年打进我血管里的鸡血?”
然后他大笑,笑声在夜色里回荡,像是在表达他已经冲破了维特根斯坦所说的语言是思想的边界。
是的,我觉得达哥在边界的另一边,但可能不是叫张达星这个名字。所以说他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