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矣

      小村子,其实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我去废笔墨,不过就是这个伟大星球表面一个微乎其微的小坑里不规则的垒着二三十栋土木结构的泥瓦房,两条河从不同方向的山林里缓缓流淌下来,在村子中心的小河塘里汇成一条河。从来没有传说说明这个坑是哪位神仙推到了什么造成的?当然,也从来没有什么学说说明这个坑是由哪个天体坠落至此形成的,切切实实的就是地球表面千千万万个坑中最微不足道的坑之一。唯一有听说的就是某姓始祖的某一代子孙为了避难,带着家人穿过一条河,走了两里地,然后就此发家,世代绵延。后来,也有了一些外姓人搬来了这里,也开始了他们的繁衍生息,一代、两代、十代、二十代,这里成了他们和他们共同的村落。

        他们始祖穿过的那条河,他的后人们在河面上用石头和泥土在河面上建起了一条桥,桥的那头是外面的世界,桥的这头便是村子里头的世界,其实何尝又不是一个世界,只是在家和不在家的区别罢了,是的,家,住在一个村子里头的都是一家人,可是这一家里的两个女人又会替自己的孩子记仇,训诫自己的孩子不得跟自己的兄弟玩闹。可小孩子哪会知道?桥洞底下摸鱼摸虾摸螃蟹的时候,合作的好不愉快呢!我来搬起石头,你抓起那只大螃蟹,晚上回去,吃完了螃蟹,少不得又是一顿打,一定是吃完螃蟹才打的,满满一桶的鱼虾蟹,那可是新鲜的不得了,菜园子里随手摘两片叶子一炒,两家人各自吃得不亦乐乎,亦或一家的小孩跑到另一家去不亦乐乎。只有两个母亲还是记得要骂要打的,否则怎么显得出她在孩子面前,在丈夫面前,甚至在公婆面前的威严。   

        夏天里,这两条河乃至这两条河汇成的一条河,那都是极具趣味性的,除了鱼虾蟹外,村东的河里还有个潭可以游泳,说是游泳其实也不过就是泡澡罢了,深度倒是达到一米,只是这面积却不到五个平方,五个撒野的孩子往水里一跳就捉襟见肘了。大约是因为这是从山下来的水,以至于这水极清、极凉,水里物产极丰富,具上一辈的说,在他们小时候,河道里巴掌大的鱼也是随处可见的,后来不知怎的只见着手指大的了?可是手指大的在我们小时候也是极让人开心的,大概因为我没有见过河道里巴掌大的鱼吧。

      夏天,村子里大多数时候是凉快的,只是经不得劳作,而劳作的绝大多数是男人们,也有小部分女人为了更好的生活,假装不怕苦不怕累跟着自己的男人在山里摸爬滚打。靠山吃山的村里人要想生活富足不免就要吃苦受累,兴许只有哪一天思想开化了,不想靠山了,也才会到城里换一种方式吃苦受累。

      村人也还真想过一起发家致富,伐木种香菇,可是这木头还是从山上来,还是吃山,只不过以前是各自吃各自家的山,现在大家团结起来吃山。在村中央的空地上已近荒废的学校楼前起造了锅炉,把各自家的某一块水田改成了香菇大棚,于是一夜两夜间,村子周围就长出了好多香菇大棚,大人们看着棚,看着棚里的香菇,就好像看着富足生活的希望。于是种了两年香菇,原本种水稻的田荒废了,生活却没有富起来,希望的香菇变成了绝望的香菇,索性连那块田野不种了,就春夏撒一点青菜种子,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山上。

      村里把富足生活的希望放在了山上,外乡人把发家致富的希望放在了村里。做香菇没富起来,过了几年,有几个外乡人盯上了山上成片的竹子,索性在原来做蘑菇的锅炉旁建起了作坊,把从村里人手里收购来的竹子做成了筷子或者其他竹制品,再用卡车运走。建厂的人富了走了,村民们短暂的富了,而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建厂的人在这里的夏天,物产富饶的河道可遭了秧,几瓶毒药,河道里游的、爬的,蠕动的,长脚的、不长脚的、正在长脚的都翻了肚,那建厂的带着几个不长眼的下了河道乐了一下午,从此后河道的物产星星零零了,水也不那么清凉了,甚至很多时候是浑浊的,女人们也逐渐不在河道里洗衣服了,老家的河,完了。

    河完了也就完了,于是家里的垃圾,病死鸡鸭的尸体,甚至死猪的尸体,也到抛到了河道里,天气一热,整个村子都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自此,玩水的孩子们只好到离村子远的河道上游摸鱼摸虾摸蟹,只剩了小拇指大的鱼,指甲盖大的蟹和米粒大的虾。

夏天至矣,村子里竟炎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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