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眼中的大学似乎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满眼的拖鞋和宽大的裤衩,使他无比厌恶。他是那种即使整天不出门也要穿好袜子的人。他很讨厌挤在人堆里被迫接受别人腋下酸臭的味道,所以他经常跟别人错开时间去食堂,经常离那些满是味道的人远远的。他也很少出门,只在校园里走走,因为地铁经常拥挤不堪,他无法接受地铁停止时别人触碰到他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刚踏进校园时他就觉得,他不会像别人一样,在食堂和女朋友吃饭,看见女朋友在宿舍楼下等他,或者说在某个节日摆上许多蜡烛和鲜花对着高处呼喊对方的名字,他希望能这样,但是他感觉不到。大部分时间他只做两件事,上课或者游戏,上课是为了证明他在读大学,而游戏则是为了证明他在读想象中的大学。
宿舍一共四个人,按努力程度来分,他属于两个学渣中的一个,按期末分数来分,他属于两个高分中的一个,这样他就满足了。另一个学渣搭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后来在外面合租了房子,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应该有的样子,心里有点羡慕,但眼睛还是离不开屏幕上那个放着技能的人物。
开学前,他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了,他爱着另一个人,整个这一年,他都还想着那个女孩。有一次学校游园会上,有个环节让大家自愿选歌唱歌,他说要唱《独家记忆》,曲库里没有,他就拿着手机看着歌词一个人在那里清唱了。他本想拨通那个女孩的电话唱给她听,最后也只是寒暄了几句,那个女孩说,没法回去了,他就在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没有力气倒在地上,他坐在边上抽着烟,用最后的力气乞求那个女孩给一次机会,女孩说,给过了。那通电话通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挂掉的时候他抽完了整整一包烟,手机也停机了,他也在寻思着停止这种疯狂,只是他确定那个女孩还爱着自己。
(二)
八月的某一天,这是一个神奇的日子。他只是想见曾经的老师而没想到意外遇见了曾经的女友,他总能想起八点档里重逢的桥段,然而这个曾经的女友却再也不能在他心里激起波澜。中午应一个朋友的邀约去一个饭局,他知道他不该去,这个朋友是当年同学的妹妹,同时也喜欢着自己,他可能想说,我临幸你,你该感激。但是饭局上,他却认识了她,比自己小三岁正要读高三的女孩。
那天,是他往后六年中最后一次怦然心动。他不计后果不顾一切追到了女孩,然后开始了相隔1200公里长达一年半的异地恋。我不知道那个女孩付出了多少坚持了这么久,但是我知道他。他第一次特别用心地折礼物给她,他会听她抱怨,忍受她的坏脾气,经常半夜哆嗦地站在走廊里给电话那头快要睡着的她唱歌。这一年,他们只见了二十多天,但是他每天都感觉特别幸福。他很得意地拿她寄过来的月饼给室友吃,他也不再羡慕食堂成双成对的情侣。
突然有一天,他说他想出国。这应该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他想出去走走看看。第二年结束了时候,他确定了他要去法国。他开始学语言,准备材料。如果说第二年是幸福的一年,那么第三年就是入地狱一般的一年。女孩在麦当劳里提出了分手,因为他要出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失恋中站起来继续学语言的,用他自己的话形容,那段时间就是煎熬。那年四月,女孩提出了复合,没说原因,他也没问但是同意了。本以为她终于愿意等他了,没想到却是两个月后明目张胆的劈腿,是他发现的,但是他仍像以往一样,希望对方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甚至准备买第二天的机票飞过去,不过这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就被熄灭了,而且是灭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涟漪,只是因为女孩的室友跟他说,女孩很早就劈腿了,他选择相信,只是为了更好受,更好去放弃。他把她删了,坐上了飞向法兰西的航班。
(三)
他有时候也笑自己,说女孩不忠诚,自己却也不能完全做到。他去上海考法语的时候,找了那个令他抽掉整整一包烟的女孩,女孩帮他定了旅馆,标间,自己也住下了,不考试的时候,女孩一直陪着他,他得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但他清楚他不爱眼前这个女孩了。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一起,他亲了女孩,也说了对不起,但其实没有负罪感,他觉得只是在为过去六年对这个女孩的迷恋画上一个休止符。同样是那天晚上,女友打电话给他,他撒了谎,谎言虽然在今后的日子里也没有被揭穿,但似乎就是印证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最后的分手便有其必然性。
(后记)
如果有人问,爱的相反是什么,他会说,是冷漠,因为正是这句话,支撑着他来到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