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慕远(19)

拾玖(年会)

这年秋天的时候我去考了CATTI二级口译,这两年天天苦练,以至于我曾一度在碰到陌生的楼梯时下意识地就想拿出ipod。

考完后我在电话里得意洋洋地向沈慕远吹嘘试题是如何如何简单,语速是如何慢,中间的停顿都够我记录下每个字了。

“那你不要好好谢谢为师我!”

“那是我勤学苦练,有你什么事!”

“师傅领进门都不懂,没有我,无头苍蝇一只。”

“那请你吃火锅,学校旁边,明天晚上,过期作废!”

……

他当然不会来!

两个月后,成绩揭晓,我的名字毫无悬念的出现在CATTI官网上,那一刻,所有的楼梯没有白走,书桌角落里厚厚的一沓稿纸没有白写,多少个休息日没有白白牺牲。

四年中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做到了,有一段时间觉得时间过得恍恍惚惚,没有目标,时间过得很慢。

无意中发现成洁在学德语,“我毕业后去德国,现在我这半吊子德语勉强跟人交流吧。”

我知道她为什么去德国,那里,有人在等。

想起那时不想荒废法语的心,后来因为公司出了事便被抛在脑后,此时想来,也能打发时间了。大学的尾巴,就跟法语和专八作伴吧。冉盈盈笑我是个没有童年没有娱乐的人,好不容易不用打工了还不放过自己。

我可不就是个没有童年没有娱乐的人吗?

无忧无虑的世界谁都懂,可是,不是谁都懂有些人背后的无奈。

元旦那天去沈慕远那里,“我明天下午的航班,要出差半个月,你不来送送我?”前一天晚上,他用哀怨的口气向我抱怨。

我拎着菜到他家的时候他破天荒的还在家里收拾行李,他许是也没料到我会到家里做菜,“有大餐?”他接过我手上的袋子拿到厨房,边走还边看有什么。

“你不怕公司大门朝东开,大好时光居然赖在家里!”不理会他,我故意嘲讽他。

“快来烧!”他一脸笑容,有一瞬间我以为他有很久没有正经坐下来好好吃过饭了。只是看着桌面上一片狼藉我总算相信了:“这是饿了多久了?”记忆中,他可没这么能吃。

“谁让我请不动你呢!”他故作一脸惨痛状。

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看着盘子里的“狼藉”,忽然玩心大起,“那就多吃点,来,这里还有,别浪费!”我夹起一大块肥肉送到他的嘴边,“好心”让他吃个饱。我知道沈慕远不吃肥肉,一点也不吃,之前放小炒中的肉丝哪怕是一点点肥肉他也会挑出来。

“别闹!”他身子往后侧,躲过了我的筷子。

“吃嘛,别客气。”我从对面坐到他旁边,再一次将筷子举到他跟前。

“皮痒了是不是?”低沉的声音中带点威胁,然后,他的吻悄然落下。

“啪嗒”一声,清脆的筷子声后,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可怜的肥肉软绵绵地躺在了桌子上。

洗完碗后,我和沈慕远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等着司机过来接他去机场,基本上是我在说,他听,偶尔发表一下见解,倒也是难得的悠闲时光。

“一念,我回来后公司年会,到时候你也去吧,我给你“平凡”了。”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后开口。

“你回来再说吧,如果没时间就不过去了。”我并不想去,当时的事情前因后果我已经不想追究,只要不牵涉到我。

“我看过了,是周五,时间在晚上,你有时间。”

“再说再说,万一有事情。”

“我要走了!”他起身。

“贝贝没人喂了,你送人吧!今天好像没看到它。”我起身替他去拿行李,忽然想起他那只猫。

“送宠物店了,怎么能送人呢!过了这么久你才想起它。”

“走吧走吧。”我冲他吐吐舌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养个小动物在家里,人只有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才会想到精神上的追求,我的前二十几年都在为生存挣扎,想来,确实是不会想明白的。

沈慕远走后我又开始了泡图书馆的生活,誓要将法语学好。我一直想等我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再去向沈慕远炫耀,也有东西是我擅长而他不会的了。

学语言的人都说,法语是这世上最美的语言,可是,学这最美的语言,大概也是要付出最大的努力。

法语有阴阳性,英语没有,这世间的名词物品皆讲究性,却没有规律可循,必须一个一个记住;法语有小舌音,英语没有,一个简单的单词有时候能不能读地道,小舌音很关键;法语有连颂,英语没有,一句简单的Je t'aime也生出语法点来;法语还有动词变位,这么多动词,人称不同,后面跟的动词也需做相应变化,这些,英语统统没有。我深知,学法语是一个大工程!

许家树又回来了,请我们寝室的人一起吃饭。

“毕业后成洁也去德国了,你们要是去德国可一定来找我们,这德国我比北京还熟了!”许家树高兴地跟我们说。大概是这几年跨越大洋彼岸的思念终于要终结了,他显得异常高兴。

“等我毕业后自己赚钱了,一定要再去一趟,我跟你们说好了,我只付机票钱,剩下的吃喝住玩,你们夫妇俩包了!”喝了酒,冉盈盈激动又霸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

“没问题!”许家树很是豪爽。

他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只不过这个公子哥知书达理,学识渊博,阳光,帅气,曾经叱咤外语学院。

沈慕远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和成洁正在双双抱怨法语和德语有多么难学。

“你回来了吗?”可能是刚刚说到兴头上,我说话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

“嗯,你还在外面?”他的声音听不出喜乐。

“跟同学在吃饭,我明天去找你。”我忙说。

“呦,这是来查岗呢!”挂上电话,成洁开始笑话我。

“没有,他刚刚出差回来。”

“家数,你知道他男朋友是谁吗?”成洁转而问许家数。

“你这么问言下之意是我认识的人,我认识吗?”

“沈慕远,认识吗?大一的时候带我们综英。”

“我知道,英语系的,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班女生有事没事跑去听他的课,一群花痴!他那时候刚进学校吧好像,比我早一年,据说刚从国外回来,巴斯的。被你拿下了?有两下子!”许家数一口气说了一通,完了还不忘调侃我。

“我举报,一开始他们两个人互相讨厌,后来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冉盈盈也来补刀。

他们这一闹,我也开始纳闷,沈慕远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一顿饭吃的意犹未尽,大家都有些醉了,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许家树开车送我们回寝室后便载着成洁走了,留我和冉盈盈两个人在寝室继续“狂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头疼,好在周五没课。

“几点了?”我在刷牙,冉盈盈眯着一只眼,头发凌乱,半醒着问我。

“十点多了,你要起来吗?”含着牙膏,我口齿不清仰着头回答她。

“不要。”说完,冉盈盈僵尸躺般笔直地躺在床上,可怜的床发出凄惨的“叫声”。

没等我刷完牙,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放在桌上震动声尤其明显,我连忙跑去接,不然冉盈盈醒了怕是不会放过我。

“喂!”是沈慕远。

“在哪呢?”

“寝室呢。”依旧是口齿不清。

“在吃饭?”那边也注意到了。

“刚起床,在刷牙。”

“怎么才起来,我在来你们学校的路上了,再有十分钟就能到了,你快点收拾。”

挂了沈慕远的电话,我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刷牙洗脸,然后抓起包就往外走,“盈盈我出去了,你好好睡!”

沈慕远的车在校门外,孤零零地停在对面的树荫下,大冬天好像有几分落寞。

“早!”半个月未见,他好像又瘦了。

“不早了,都快十一点了。”一见面就拆我台!

“你怎么胡子也不刮?这么邋遢!”瘦削的脸庞下,从不蓄胡子的他竟然长出青色的胡子。

“一会刮。”

“哦!”

一个漂亮的转弯,车子驶入大道。

“昨晚干什么去了?你可不是会睡懒觉的人!”

“喝了点酒,有点醉了。”我笑呵呵地看着他答。

“昨天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他眉头一蹙,许是没料到我喝醉。

“成洁的男朋友德国回来请我们吃饭,一高兴就喝了点酒。”说到成洁的男朋友,忽然想起他说此人当时吸引了很多小姑娘,“据说当年很多非英语专业的女同学去听你的课?”我特意加重了女同学的“女”字。

“好像有这么回事。”碰到红灯,他转头笑着看向我。

“人家放弃休息时间去听你的课,外语学院美女如云,你就没有看上眼的?”

“这不是看上你了嘛!”

“别打岔别打岔,我是英语专业的,不听也得听。”我拉着他的袖子想听八卦,“不过,你为什么看上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想知道?”绿灯亮起,他扬起一抹痞痞的笑,虽然目视前方,眼睛却出奇得亮。

“嗯。”我点头。

“漂亮呗!大眼小嘴,又高又瘦,又聪明,正是男人眼中的梦中情人。”

“真的吗?”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直接夸我,我心里喜滋滋的。

“嗯,最重要的是还会给我烧饭,给我洗衣服,又傻兮兮的很好骗,我省了不少事!”好话多不过三句,又开始损我。

我一脚踢在他腿上。

“别闹,我开车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忽然厉声道。

“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了?”待我收回脚,他问我。

“昨天听成洁的男朋友说的,说你一把年纪了还不忘勾引小姑娘。”

“一念,我问你个问题。”他忽然严肃道。

“什么?”

“上次在医院,你是替成洁背的黑锅吧?那单子不是你的。”

上次他也问过一次,上一次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我没有反应过来,这回,他居然能猜到是成洁!“你怎么知道?”说完我连忙捂住嘴,这不是不打自招嘛!成洁,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就是我的,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干嘛!”

“你当我傻!”

“我们去哪?”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去吃饭。”

“不回家吃啊?”看窗外,与他家不是一个方向。

“晚上要参加年会,来不及烧了。”

“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呢!”

“你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好,我替你决定了。”

“可是……”

“好了,又不会少块肉,就这么决定了!”

……

午饭是简单的私房菜,味道很不错。吃完饭,沈慕远要带我去买衣服做头发。

“我不去我不去,本姑娘青春貌美,不需要!”

“你敢不敢再自恋一点,你是跟我一起去的,你穿成这样,是想给我丢脸?”他看了我一眼身上穿的厚厚的羽绒服,有点嫌弃地道。

“你敢嫌弃我?”

“不敢,我的祖宗,我也要去,不然,你给我刮胡子!”

“资本家啊!刮个胡子都要别人刮。”

“你去不去?”他无奈又带点威胁。

“不去!”你让我去我就去?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一把抓过我就是一顿猛亲。

“沈慕远,不能没辙了就耍流氓!”待他放开我,我气踹嘘嘘地擦去他留在我嘴角的口水。

“去不去?”他又靠近一步,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去我去,你要给我买最贵最好看的。”

“随便你挑!”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扔给我一张卡。

我最终挑了一件大红色的礼裙,价格不菲。

“你穿红色很好看,以后我们结婚不穿婚纱,穿中式服装好了。”他黑色的眸子中带了一抹惊讶。

“谁要和你结婚了!”这人,想的真多!

我们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沈慕远那完美主意作祟,买完衣服买鞋子,买完鞋子又要做头发。

“年会到底干嘛的?就吃吃喝喝吗?”前两年我在公司上班,这年会却是从来没来过,没想到反而辞职了却来了。

“你要想吃吃喝喝那你就吃吃喝喝。”沈慕远好笑地看着我。

签完到,进入主场,里面已是觥筹交错。

“一念一念,你真的来了!”是周清怡欣喜的声音。

“你知道我要来?”我本来还想我来这里多少有些尴尬,却不想,别人好像知道我要来。

“是啊!沈总一早通知我们你会过来,说要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向你道歉。”

“道歉?”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你不知道啊!那当我没说哈,天机不可泄露。”

周清怡去找别人讲话了,估计大家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跟同事联络感情,好让自己以后的工作少点麻烦。沈慕远早就被一帮高管叫走了,我真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偶尔有几个人过来跟我打招呼,也只是点头寒暄而已。

“接下来,有请沈总上台致辞!”支持人的声音响起。

他西装笔挺,在舞台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帅气了。他的讲话无非就是感谢大家一年的辛勤劳动,列举这一年来的“光辉史”,最后便是希望大家来年再接再厉了。

“最后,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情,因为公司的失误,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员工,在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就妄下判断,我在这里代表公司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然后是那次在会议室“审问”我的高管上台,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讲与台下众人。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我以为道歉估计就是私底下说一声,没想到,沈慕远会搞这么大的阵仗。

手中的果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我高兴,是真的高兴!

“谢谢你!”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位上,醉眼朦胧。

回到家,刚进门他就迫不及待把我按在门上,“你打算怎么谢我?”他的声音沙哑,眼底跳动着欲望的火苗。

“我……”话一出口就淹没在他的吻中。

“一念,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穿这衣服的第一眼,就想把它扒了!”

“流氓!”

“更流氓的还没开始。”他把我打横抱起,快速地走到他的房间,将我仍在床上,那可怜的布料三两下就被他扯开了。

“你温柔一点,这很贵的!”

“我再给你买!”

微醉的我被他弄的意乱情迷,最终彻底沦陷在他的身下,任由他一遍一遍地将灼热的液体送入我的体内。

夜很长,梦很美,但愿此情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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