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09

草原上的格桑花姑娘

民国中期,山西人崔俊礼效仿他人走西口,跟随表哥前往乌里雅苏台草原谋求差事。

此前,崔俊礼与同村女子程英情投意合,婚期原定在一个月后。在这节骨眼上要离开,实在显得不负责任。果不其然,程英坚决不让他走,哭诉道:“你去那儿干啥?我该如何是好?”

“哪怕是去寻魂也得去!我顾不了你了。”崔俊礼执拗地跟着表哥启程了。

抵达乌里雅苏台,站在河边时,一方手帕飘落在崔俊礼眼前的格桑花上。手帕洁白,上面绣着走西口的路线图,还标注着市场、大车店、兵营等地点。表哥告知,这手帕是本地女子在驿道上卖给过往客商的,估计是哪位客商不慎遗失,并非稀罕物件。

崔俊礼对这块手帕颇为喜爱,又考虑到它能当作地图使用,便将其收进怀中。

忽然,一阵大风刮来,一辆马车从身后驶来。车上执缰绳的是位俊美少女,她招呼崔俊礼上车。崔俊礼本想征求表哥意见,却发现表哥已不见踪影。少女催促道:“俊礼,快上来!”话音刚落,崔俊礼就被拉上了车。

马车在一家名为“茂源”的大车店门口停下。崔俊礼顿感似曾相识,少女接着说:“俊礼,赶紧把车上的生烟卸下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崔俊礼打量自身,不知何时竟换上了伙计的短打服饰。他记得,和表哥同行时,自己穿的是长袍马褂。他满心疑惑地问少女:“你是谁?为何带我来这儿?”少女回答:“我是苏美伦呀,你在我们大车店当伙计都两年了!”

这家大车店主要依靠牛车、骆驼,为过往客商提供服务。崔俊礼回忆起来,“茂源”的老板姓苏,夫妻二人仅有一女苏美伦,她素有“格桑花”的美誉。没错,当年正是表哥介绍自己到这家店打工的。此刻,崔俊礼有些恍惚,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他伸手到怀里掏那块捡到的手帕,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就像程英说的那样,自己真像是来寻魂的,连自己是谁都快弄不清了!

晚饭后,苏老板突然对崔俊礼大发雷霆,直言:“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绝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你!”崔俊礼瞬间愣住。苏美伦急忙冲出来,坚定地说:“爸爸,我非他不嫁!”

崔俊礼凝视着苏美伦,心中涌起一股爱意。他紧紧握住苏美伦的手,说道:“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把我和美伦分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几匹高头骏马奔腾而来,马上的士兵皆腰带刀剑。为首的“招风耳”兵头翻身下马,挥舞着砍刀叫嚷:“苏老头,听说你有个女儿,号称什么格桑花,赶紧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苏老板急忙说道:“我女儿早已许配人家,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话音未落,招风耳一把揪住试图逃跑的苏美伦,举止轻薄。跟随招风耳的士兵们见状,发出阵阵淫笑。

目睹女儿遭受这般屈辱,苏老板朝着崔俊礼大声呼喊:“我女儿就托付给你了!你们赶紧跑!”崔俊礼应道:“好!”趁着士兵们还没回过神,他与苏美伦一跃跳上一匹高头骏马,迅速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天亮时分,崔俊礼独自返回大车店打听情况,所幸并无严重变故。苏老板解释说,那帮士兵昨晚在别处饮酒,听闻了苏美伦的芳名,便起了歪念,想来占些便宜。接着,苏老板又道:“唉,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崔俊礼,我同意把女儿许配给你了!”

新婚之夜,宾客刚刚散去,那帮士兵竟又不请自来。崔俊礼双眼泛红,怒喝道:“招风耳!敢不敢与我单挑?!”

招风耳一脸嚣张:“有何不敢!”言罢,便与崔俊礼一同来到大车店外。火把点亮,二人各自挥舞着一把砍刀,展开激烈搏斗。十几个回合下来,招风耳渐渐落入下风。崔俊礼使出最后一招“羝羊触蕃”,刀尖稳稳抵在招风耳胸口,随后故意停住。招风耳身形定住,不敢再有丝毫动作。崔俊礼大声呵斥:“你输了!今后若再敢骚扰百姓,我定去你们将领处告状,让你接受军法处置!”

招风耳无奈,只得带着士兵们灰溜溜地逃离。

苏老板见状大喜,拍着崔俊礼的肩膀问道:“好女婿,你何时练就这身武功的?”崔俊礼回答:“我父亲生前在山西经营武馆,我自幼便学习武艺。”

新婚次日清晨,邮差送来一封信,是程英所写,信中告知崔俊礼,他的母亲病危,催他速速返回。由于生长在草原的苏老板夫妇和苏美伦都不识字,崔俊礼有未婚妻一事便得以隐瞒。崔俊礼告知苏美伦一家:“我母亲病危,我回山西一趟,之后再回来。”

临行前,苏老板交给崔俊礼三百两白银,嘱托他回来时,顺路捎一车砖茶和生烟回来售卖。彼时,砖茶和生烟在乌里雅苏台极为畅销。

崔俊礼回到山西大同后,意外发现自己的武功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原因。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崔俊礼决定为母亲守孝三个月,之后再返回乌里雅苏台。

崔俊礼借守孝之名,毫无迎娶程英的打算,对程英的态度更是冷淡疏离。程家对此气愤不已,主动提出解除崔俊礼与女儿的婚约。程英伤心欲绝,哭骂道:“崔俊礼,你这个负心汉,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守孝期满,崔俊礼准备回苏家,却发现难以买到计划捎回大车店的砖茶和生烟,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苏老板给的三百两白银返回乌里雅苏台。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曾经热闹的乌里雅苏台如今只剩一片废墟,人烟寥寥,尽显荒凉。一位老婆婆告诉他,早在 1917 年,外蒙叛匪逼迫乌里雅苏台将军奎芳弃城返回内地后,这座曾享有“朔漠之间一都会”美誉的买卖城便沦为一片荒芜之地。 崔俊礼不自觉地沿着乌里雅苏台河岸前行,很快寻到了当初与表哥一同捡到那方手帕的那片格桑花丛。他在怀里一阵摸索,竟真找到了当初捡到的手帕。仔细端详,手帕上意外出现“茂源”大车店的字样与图案,而在“茂源”门口,竟站着一对男女,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与苏美伦。

崔俊礼不禁喃喃低语:“美伦,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我和你会出现在这手帕之上?”

“俊礼,你上次离开后,兵匪再次来袭,他们……玷污了我,我唯有自刎以保清白,鲜血洒落在草地上,灵魂化作了格桑花。”眼前的格桑花竟说起话来,又接着说道:“见你来到大草原来寻魂,我便用马车带你经历了一趟前世。”

崔俊礼凝视着格桑花,眼眶中涌出两行热泪。新婚仅仅一夜,却已阴阳两隔。怪不得自己从心底对大草原充满向往,原来前世深爱的格桑花姑娘就在这片草原。这手帕上呈现的,皆是自己的前世。

当崔俊礼回到家乡,刚走进村子,一顶花轿擦肩而过。往轿内一瞧,新娘正是程英。就在此时,他身上的手帕不慎掉落,手帕上的苏美伦发声提醒:“俊礼,当初你决然抛弃程英,她曾放言即便死也不会放过你,你可要多加小心……”

崔俊礼听闻,顿感毛骨悚然。只见装扮成新娘的程英飘然而至,她冷笑一声:“崔俊礼,方才你看到我花轿的那一刻,你已然成了鬼,我已吸走你的元神。我亦是鬼新娘。与你退婚之后,我无颜再嫁他人,你清楚,我的身子已交付于你。无奈之下我只能一死。刚刚,我嫁给了掌管生死档案的鬼官,你的生死档案已被我拿到并藏了起来。你拿不到生死档案,便永远无法跨越刀山火海去投胎为人!”

崔俊礼焦急喊道:“我确实有负于你,如今你已要了我的命,又何必再这般惩罚我?”

“自古痴情女子总被负心汉辜负,痴情女子的逝去连草木都会为之落泪,而负心汉的性命却轻如鸿毛!再者,爱得越深,恨得越切,所以,你必须承受更多报应!”

“你们都出来吧,谁能让崔俊礼乖乖做奴仆且花招最多,谁就能优先拿到生死档案去投胎!”程英张狂大笑道。刹那间,无数如灯笼般的绿色眼睛将崔俊礼团团围住,一只只尖利的黑爪子纷纷伸到他面前。原来是那些在阴间暂时无法投胎的游魂野鬼们,都来争抢抓他去做奴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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