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我出远门
◎邹贤中
前不久，我从衡阳返回深圳，父亲第一次送我出远门。
山村离衡阳火车站甚远，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坐公交车需要三个小时。离家前夜，父亲对我说，明天早点起来，早餐在家里吃吧。我想，父亲是想省钱。自从去年他生病后，闯荡江湖数十年的他回到这个小山村，在失去自力更生的经济来源之后，他一瞬间就变得节省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的五点十分，我被闹钟叫醒了，起来却发现父亲不见了。我打开灯，走进厨房，发现父亲正在准备早餐。我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此时，东方尚未翻起鱼肚白。月光水银泻地洒向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头顶繁星满天，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
吃完早餐，父亲开着三轮电动车送我去镇上。此时，天色微明。三轮车是前段时间我帮父亲买的。父亲不会骑摩托。如今，他困于农村，早就希望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代步了，方便走亲戚、看病、驮稻谷和饲料……有病在身的父亲并没有闲着，他还保持着农民的勤劳和淳朴，养鱼、养猪、种田。父亲跟我说想买三轮车的情景我永生难忘，就像十几二十年前我跟父亲说想买单车一样，是虔诚的、惶恐的、希冀的。虽然我今年被琐事缠身，没有上班，所有的收入全靠稿费支撑，但是看到老了的父亲一如小时候的我，我无法拒绝。三轮车买回来后，我教父亲开了几趟，他就敢单独上路了。父亲是满足的，一辆小小的三轮车，就让他志得意满，就像小时候他实现我拥有单车愿望时，我的那种欣喜若狂。
我说，赶时间，我开快点，还是我来开吧。父亲同意了，他坐在后面，帮我扶着行李箱。如今，乡村的人寥寥无几，再加上时间尚早，一条大路都是我们的。我开着车，父亲在后面跟我拉家常。父亲说，今年你大半年没上班了，尽快把事情处理好，去工作吧。写作，业余写写就好了。一路上，父亲都在说着家庭的困难，人家发展得多好……到了小镇上，父亲说，别停了，索性开到洪市去，在那里坐船山旅游车去衡阳可以省三块钱呢。洪市还有三十五里，我担心父亲回来车会没电。但父亲的语气是坚决的，我只好继续前行。
在那后来的三十五里路程中，父亲一如既往地说着家事。我时而点头，时而应承。态度诚恳，颇让父亲欢心。我又想起来今年多次的返乡之旅，父亲每晚都和我说话，一说就到十二点。其实我知道，父亲起来做早餐并多送我三十五里，不是为了省几块钱，那是父亲对我的大爱，希望在他的生命里程中，多陪我一程。
原载《人民政协报》2017年11月6日《民意周刊》副刊、《抚州日报》2017年12月25日副刊、《清远日报》2017年12月2日《北江》副刊、《宝安日报》2017年11月15日《流金岁月》副刊、《乐山日报》2017年11月12日《海棠》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