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每看见办公室的灯火通明,便觉得那光亮里裹着一种无声的哀鸣。一个人坐着,眼盯着方寸之屏,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竟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驱赶着,不敢稍停。
所谓工作,原不过是为了换一口饭吃。而今人却将工作奉若神明,甘愿将血肉与时光一并献上。我亦不能免俗。每日晨起,便匆匆奔赴那方寸之地,待到归家,已是星斗满天。一日复一日,竟不知春去秋来。
领导常说,努力工作,方得自由。我初闻此言,颇觉有理。于是埋头苦干。久而久之,竟发现所谓自由,不过是镜花水月。工作愈多,愈不得闲;薪俸愈厚,愈不得自由。我成了自己时间的囚徒,被锁在名为"事业"的牢笼里。
同事们大抵如此。王君曾言,待到四十岁,便要退休云游。如今他已四十有五,仍在格子间里敲打键盘,眼中光彩早已消尽。李女士常说要陪孩子成长,却连家长会也抽不出身参加。我们都在等待那个"将来",却不知当下正在指缝间溜走。
最可笑的是,我们竟渐渐习惯了这般生活。偶得半日清闲,反倒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自处。手机一响,便如闻军令,立刻正襟危坐。久而久之,闲暇竟成了负担,自由反令人惶恐。
窗外春光正好,我却只能隔着玻璃望一望。那树梢的新绿,那花间的蜂蝶,都与我无关。
有时深夜归家,路上已无行人。我抬头望月,忽然记起年少时曾立志要活得痛快。如今痛快二字,竟成了奢侈。
工作本为谋生,而今生活反倒成了工作的点缀。这道理人人明白,却又人人装作不知。我们像是一群被自己驯养的野兽,明明笼门未锁,却再不敢踏出半步。
明日太阳升起时,我又将回到那方寸之地。键盘声里,不知埋葬了多少未竟的梦想与夭折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