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醉,天地融化,翻江倒海。身旁有人字句清晰地聊金庸,说的是,树巅立着一个江湖客,长发翻舞,白衣飘飘。我随他描述,万万没想到,脑里竟浮现出云中鹤的名号。酒可乱性,半分不假。二十四年来活得晶莹剔透,虚竹一样的。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众生不见自己。落花流水,得过且过。大江飘帆,波澜微生,一目了然。一切命数安排,规律控制。愚蠢固执,岁月枉度。思及至此,这难道就是大彻大悟吗?可也二十四年真不容易!
由着一个自以为荒唐的念头,思考到二十四年的失败人生,想开怀大笑,想涕泗横流,想手舞足蹈。但我二十四年的修养让我如如不动。
应该连热泪盈眶都没有。因为眼皮双颊若有火烤,刺痒敏感。要是有泪,必然是清凉的,我紧了紧眼皮,挤出两滴,清泪过处,如杨枝甘露,如古井幽泉,虽然两颊是火焰山是酆都狱,但那股稍瞬即逝的清凉,我还是全身心的感受到了。我一方面密切注意着这感受,一方面细细推敲着如何描述这印象。我就是这么神经质,不可解。
终于,我想到了一棵树,刺槐。
十几年前,爷爷门前,土墙边,一棵刺槐,不胖不瘦,精神抖擞。在我疯狂迷恋黄飞鸿无影脚的时期,他曾一度作为我的陪练,一脚震落几片叶子,无影脚的功夫也似有了火候。少年的时候,就已开始喜欢自欺欺人。屋后的那棵壮硕些的,使十成功力也巍然不动,便不找他玩。
春末夏初,槐花清新。枕在奶奶的腿上,望着头顶的槐花,一穗穗的,花朵饱满,花瓣嫩白,摘来生吃,满嘴清甜。于是就欢喜。再瞧着奶奶精挑细选,几道工序,做槐花包子。夕阳西下,一茶缸凉白开,两三个蒜瓣儿,吃四五个。于是就欢喜。
那个时候,远比现在活得晶莹剔透。以第三者的视角回想,
枕在老人膝上的小男孩,衣裤肮脏,肤白发黑,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嘴角咧起笑,露出缺掉的牙儿。整个儿的像是浸润在人生的大智慧里,没点行走江湖的小聪明。
朴素老屋人家,门前花树山水。世外的气象,走江湖的本事,教也教不来的。
后来,奶奶老了。
再后来,刺槐占地儿,伐了。
我那会儿没有什么感觉,我得准备高考。这是正事,耽误不得。
没有大酒,没有思考人生,我不会想起要问,刺槐去哪儿了。
我想,不离于宗,造福人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