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了许久,想写下自己童年的缺失,但在落笔间发觉自己一直很幸福,从我初次感受到父爱,到现在已历经二十年,那时我三岁,而美好的记忆一直都用心地保存着。
我的记忆大多都关于山村的,在那段时光里,我是父亲背上的常客,那几天母亲与父亲在后山的地里播种黄豆,父亲背着我上山下山。他们劳作的时候我就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大概过了半饷父亲看到我索然无味,他就会指着一棵树要我看去,我看到树上放着一个苹果,于是我惊喜万分又垂涎欲滴。那时父亲就会停下手里的活儿,然后爬到树上为我取苹果。每次父亲把苹果递给我时,总会问我,“苹果是从哪里来的?”而我每天的回答都一样,我会指着那棵树说道“树上结的”,接着父母哈哈大笑。当然了,松树怎么会结苹果呢?于是母亲会温柔地把我抱在怀里,她告诉我,苹果是父亲每天早上提前放上去的,那时我听得似懂非懂,却也快乐。
时光总是易逝,在那之后,大批农村青年赶上了去外地打工的风潮,父亲便踏上了南下务工的旅途。学生时代的父亲学得是农林种植,本来是个包分配的专业,由于教育改革,父亲面临了不包分配的现实。年轻时的父亲有着许多理想,他想着离开贫瘠的土地,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外面闯荡。可是生活既现实又直接,双亲年岁已大,年轻的父亲在父母施压下结了婚,后来有了我,我出生的那年父亲二十二岁。
那时我家有着大片的果园,果园里种了橘子树,也种了些脐橙。父亲年少时在果园旁种了一排梨树,在树长大后,梨树年年开花结果,小时候我常常摘梨吃,父亲也在路边种了枇杷树,夏季枇杷树上就会结出大把黄灿灿的果实。
童年的我常常埋怨父亲不能陪在我身边,起初他每年正月离家时,我都会哭个不停。而母亲总会跟我说,父亲是给我买苹果去了,于是我哭得更大声,还嚷着“不要苹果要爸爸”。直至9岁之后,我就再也没哭过,因为知道父亲不会因我哭就留下来。再到后来,我渐渐长大,于是父亲离家在外在我眼里越发寻常,我们感情很淡,我们也很少通电话,若是通话都是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好比父亲问我“学习好不好”,“生活怎么样?”之类,而我就以“嗯”、“啊”、“知道了”作为回答。
我与父亲关系的回温,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高中暑期,我和朋友去打暑假工,便投奔了远在在广州的父亲。到了那边后,我们在那里混吃混喝了一段时间,也是在那里过了我的十八岁生日。父亲在那段日子里对我关爱万分,他的关心让我有些不适应,仿佛曾经渴望得到的爱,错过了好多年。
在那时我发现,父亲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他不是那种古板严厉的家长,他不会要求我中规中矩,他很亲和,同时他的思想也很开阔,他每回见到熟人就会大方地介绍,“这是我女儿”,然后我就会听到对方的夸赞,而他脸上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与我们在公园里看了露天电影,陪我们在公园喂了金鱼,陪我们吃了潮汕砂锅粥,以及邀请我们去唱KTV,不过作为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我肯定是拒绝的。从那之后,每年暑假,我都会去广州找我父亲,而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我和父亲在山谷一起漂流、和父亲在影院看《捉妖记》、和父亲一起在深圳看海,我们的代沟几乎为零,我们的感情也愈发融洽。
在那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想起曾经对父亲的埋怨,心里总会有些愧疚。在这几年里父亲陪我过了好几个生日,而我却从未陪他过生日。朋友说我们是第一次为人子女,而他们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人都会有迷糊的时候,任何感情都需要摸索,所以没有对错。
父亲不是万能的,他也会生病,他也有烦恼,他也会孤独,可是他总是习惯性地把这些藏起来,他是一个坚毅的大男人。父亲常常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的近况,说今天开车去了深圳,前几天去了高埗。他依旧有着自己的理想,他自由自在简单地生活着,而这也是我所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