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初夏,还没有一个风平浪静,阳光暖暖的天,即使早晚很凉,杨柳依然枝繁叶茂了,似乎去年人们讨厌了一季的雨,今春到初夏又异常的多了起来。一份担忧笼了我的心,可能金黄透秋的美需要用劳累和忧愁去堆砌吧?我虔诚地蜷缩在初夏的诱惑里,那些关于初夏的记忆,多数关于母亲,任我如何努力的想弃它不顾,它依然不散不落地执着于脑海心间。
记得那年我刚好七岁,也是杏花落,柳絮飘飞的季节,我顽烈得像一只猴子,穿梭在同龄小伙伴儿的家与家之间,每天母亲不到处喊,都不会回家吃饭。母亲忙着田里,还要忙家里,而父亲是十天半月都见不到回家,回来就是向母亲要钱,和母亲吵架,拿了钱出去继续喝酒,赌博,家里留下的常常是我和母亲。
一天,夕阳西下,村庄,田野一片火红。我淘得肚子咕咕叫,站在家里最高的土墙上望母亲,终于看到母亲的身影了,那时我不懂母亲的疲惫,不懂什么蹒跚而归,想的只是快些填饱肚子。母亲走近了,我却脚下一滑,滚下了土墙,滚出很远的我,爬起来哇哇大哭。母亲吓坏了,忘了一天的劳累,疯了一样奔向我,把我抱了起来,我的右胳膊立刻红肿起来,我拼命地哀嚎,似乎要疼死过去了。
母亲背起我就走,那时我都不知道母亲把我背出了多远,去找一个会看骨的老婆婆。当婆婆告诉母亲我骨折了,母亲哭了。因为家里没有钱送我去市里医院去接骨,何况父亲都不知去了哪。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母亲是怎样把我又背回了家,我疼得好像没有了记忆。当我醒来时是第二天中午了,那时候我已经在市医院病床上了,胳膊打上了石膏帘子,父亲也在了。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连夜背回了我,大早上卖了家里五袋化肥,那是母亲买好存放在大娘家的,怕父亲知道当了赌债。拿着卖化肥的钱,我住了两天医院。期间母亲带我去了天桥,我第一次看到了火车,长龙一样风驰电掣般轰隆隆驶过,我兴奋地呼喊:妈妈,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坐火车,去远方!
喝得半醉的父亲骂骂咧咧:拖油瓶,臭丫头蛋子,还能出息哪去?养你也是白眼狼!我从小在心里就讨厌父亲。母亲狠狠地瞪他,他们又开始吵骂起来,引来很多路人驻足观看。那天我才第一次知道,我一直以为的父亲是我的继父!而我的亲生父亲在我还有两个月出生就离开了我和母亲。初夏季节让我觉得还是那么的冷,冷得让我清醒,让我忽然长大,让我开始心疼母亲。
母亲带着我,熬着每一年,每一天,我大了,母亲却老了。十一年前的初夏,母亲被确诊晚期喉癌,我偷偷地哭过无数次,可母亲依然很乐观,她说她会陪着我的。病魔还是无情的让母亲倒下了,只是让我永远哀伤的是,母亲倒在了小菜园里,手里攥着我最爱吃的粘玉米的种子。
我想着每一年的初夏,没了母亲,似乎什么也不再发生,却又仿佛留下了故事,没有情节,只有结局,让我惊喜于唇边的苦笑。而今,我又来到了母亲曾住的小院,草儿已绿,李花正艳,我的痛无法言喻,思念如藤蔓疯长。我知道,我的心注定要在这里盘旋与栖息,我的生命注定要继续耕耘与收获。
风诉说着夏的过往,一幕幕回忆终将被挡在岁月的那端,却甜到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