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她的房间。玩偶、中性笔、明信片、笔记本极尽丰富,花花绿绿,也就这些能够说明她是这个年龄阶段的女生了。除此外,她只是朴素,从外表到个性皆是如此。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让我躲之不及的神情,凡事漫不尽心,慵慵懒懒,仿佛世间没有可是让她挂怀的事情。思维总在行动之后,拖拖拉拉,对一切种种处于端然的凝视状态,却又怠于思考。仿佛她的存在是一种徒劳。
只是眼神匆匆掠过她,初步就已断定她的属性。我低了低头,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带着一种自己想改变却败给实践的性格。我迎着她出于礼节性地笑了笑,果不出我所料,她木讷地回应着我的友好。我之前也同她一样,不过我更甚,此刻那时候的自己估摸着会低头,面目表情,可她至少还看了看我。蓦然想起张爱玲对胡兰成的包容“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大抵是如此。
不知为何,想笑。或许是因为出于对过去自己的柔情想念,或许是因为她让我反观现在的自己。
我为她补习功课。反复讲解与陈述,让我渐渐失去了耐心,正要发作,看着她几缕细碎的发空落落地垂下来,不禁有些发愣。她的眉毛颜色由眉头渐渐失色,眉峰的突起反而有些突兀。嘴唇暗淡,颜色与肤色几欲相溶成一个整体。五官并不艳丽,只是她难得一笑为她的姿色增色不少,让我想起了驹子,沾染了山灵的气息,洁净得出奇。能够将笨拙的她与美好的事物挂钩,我便不那么失望。又听说她能演奏二胡,我便像岛村细细打量着驹子那般。驹子也不过是普通的艺妓,岛村在听驹子弹奏弦琴后,感受到艺术赋予她的独特魅力,让岛村心神一荡,不过这些魅力在曲终后便消失。正如她于我一样,让我惊艳的是她的艺术性,可一旦论及平常生活,那些让我心动的气息便被她的平庸所覆盖了。仿佛我们的相遇是一种定数,它让我考究了过去某些事发生在我身上的意义。她是我的过去,一个不关心未来,只想沉醉在自己的一隅,自给自足的迷糊之人。
我出去接了一杯水。我拿着水杯,晃晃悠悠地走向她,遥望她低头写字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是给她换药的医生,端着药盘不紧不慢地走向患者。我眼神有些飘忽,想起一些事,沉默了一会。
她忽然有些热,在衣柜里随意拿出一条睡裙,丝质印花,没有独特的设计感。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用拳头轻轻地掩住了咳嗽。她很随意地布置自己,不关心时尚。我无意间看到了她正在发育的身子,她青梨般大小的乳房和瘦削的肩线。我对着墙壁,背过去,表示尊重。
想起鲁米的诗:“你生而有翼/为何竟愿一生匍匐前行/形如虫蚁?”不知何故,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