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归根;人挪活,树挪死。
这些都是中国最古老的谚语。一种是说家乡总是生的羁绊和归宿,一种是说在他乡也许能够有更加崭新的生活。如果说前者是一种思念,那么后者就是一种关于奔头的慰藉了。
合上《愤怒的葡萄》,我想,作为读者,我是好奇的、愤怒的、怜悯的、平和的。这些情绪如同一只放飞的气球,从地面到高空,晃晃悠悠,连绵演进,直到终究在一声破碎中“化作春泥更护花”。
《愤怒的葡萄》,愤怒的是葡萄吗?是路旁硕果累累的橘子,是白茫茫一片的棉花,更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拖拉机和无处去发泄施加愤怒的“银行”。
牵一条土地的线索,《愤怒的葡萄》首先展现的是一幅最平常也最为和谐的画面。
一家人生活在上几辈人传递下来的土地上,日耕而作、日暮而息。一年四季,土地见证了附近村庄的人们的辛苦、欢乐,承载了汗水和泪水。这里有以父亲的喜怒为核心的家庭文化,也有一位母亲的刚毅勇敢。这里有邻里的家长里短,也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狂欢的喜悦。这里有作为小儿子到处找女子鬼混的无奈,也有父母对于因为儿子琐事而入狱的儿子的牵挂。
当尘土飞扬,落在刚刚出狱的乔德身后,汗水打湿了衣服,也煎熬着他急切见到那片土地上过活的爷爷奶奶、母亲父亲、弟弟妹妹们。
如果这样的画面演进下去,我想自然也就没有愤怒可言了。
不过,当画面再次沿着土地这根卷轴展开,我们和乔德一样,看到的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飞快地冲下山,凯西跟在他后面。他去查看仓库,里面一片荒芜,只有地上散落着一些稻草。他又去查看角落里栓骡子的地方,地下传来一阵骚动,一窝老鼠消失在稻草底下”
“铁爬犁后面是长长的播种机,在铸造厂里装好的十二根弯曲的铁管由齿轮驱动,达到了xing高潮,在有条不紊地qiangjian,毫无激情地qiangjian”。
而这些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拖拉机,那些不爱这片土地的机器。
再后来,当人们到达目的,看着那数以万计的土地荒芜在那里,而饥饿的人们却不能在上面耕作;一筐筐鲜红的苹果、金黄的橘子浇上汽油被处理,一根根玉米喂给猪而糟蹋,而已经瘦骨嶙峋、前胸贴后背的孩子们不能捡拾,只能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来临。
我想,这不就是人间的悲剧吗,一种变相的人吃人吗?
我想明白了圣灵和跟随耶稣的那些事。我想,我们为什么非得要上帝和耶稣?也许我们爱的就是时间的男男女女,也许这就是圣灵——是人的灵魂——就是这么一回事,也许所有的人共有一个大的灵魂,而每个人都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吃人的游戏中,爱土地、爱他人也就变成了真真实实的一种表现形式,我们爱的实体而不是虚无,我们爱的是那片土地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数字,我们爱的是一家子人在一起而不是远方的财富。
比较着被拖拉机“糟蹋”的土地,想着被“野草”霸占着的良田。在这样一群《愤怒的葡萄》主演的人们,不得不想到海子的那首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有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这即是乔德一家人的心声,也是作为读者的我,以异国的案例感受到土地的重要。
作为一名男子、一位丈夫、一位父亲,我是愕然的,也是心情沉重的,我不知道生在那样的时代,我自己的坚韧能不能如此。
佃农们又蹲下去,用棍子在尘土里划拉着、盘算着、思考着,他们被晒伤的脸庞黝黑,受烈日炙烤的眼睛发亮。
屋里,孩子们簇拥在女人身边。我们要怎么办,妈?我们要去哪?
这些都是心酸的场面,也是堵在心里的一块烂石头,我们的父辈、爷爷辈不就是这样吗?即使在现代不为吃穿发愁的时代,不还存在种种升级形式的场景吗?
想起了《偷书贼》里面的这段话:贫苦的人好像一直都在奔波,仿佛去往他乡能有什么希望一样。他们看不到的是,在旅途的终点,以前的老问题仍会出现,只不过换了个模样,就像一位你躲不开的亲戚。希望似乎成为了贫苦人的魔咒。
不过还好,回过神,这是1938年的美国。而现在,我们生长的是2025年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