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罗三提着酒瓶三步两踉跄走进巷口,挨着墙边坐成一排叽叽喳喳的妇人们一时噤了声,纷纷看向罗三,看清来人后默契的瘪了瘪嘴,相视一笑。
这可是村里有名的穷鬼破落户。
“老三,又喝醉了。赶快回家吧!秀梅今天要给你改善伙食嘞,我刚才还碰到她去那齐老板铺子买了2斤肉,齐老板还送了不少呢!”
“哟,是嘛!这我去了可不一定喽!”一旁的胖妇人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罗三,笑着说道。
“你有人家秀梅那身段吗?”
妇人们顿时笑作一团。
这群女人的战斗力,抵得上一个连,罗三也懒得和她们废话,瞪了她们一眼,扬了扬手,便转身回家。心里却一直嘀咕着那句:可还送了不少呢!
要是别人送的,他就不说啥了,偏偏是这天杀的齐荣富。
这齐荣富想吃便宜食儿,吃到老子头上了。
歪歪斜斜走进家门,秀梅正在厨房忙碌,看见他回来也不应声,想着肯定又喝的醉醺醺,现在搭话白找气受。
罗三眼瞧着秀梅对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一时气不打一出来,这娘们儿看人下菜,合着要是那杀猪的,说不定上赶着给人献殷勤呢!越想越觉得这头上好像顶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胸腔里好像藏着一团熊熊烈火,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罗三正想着,秀梅弯着腰端了菜从厨房走了出来,柳枝儿似的细腰盈盈一握,粗衫布衣也遮掩不住眉眼间的万种风情。怪不了村里的人说罗三是个有福气的,十里八村最是亮眼俊俏的一朵花,竟插在了他这坨牛粪上。
“你见齐荣富了?”罗三皱着眉,压着嗓子问道。
“明天小娥回来,我去买了几斤猪肉。”秀梅一边拾掇着碗筷,一边应声回答着罗三。
罗三一身的酒气,熏的秀梅直皱眉头。
“村里那么多卖肉的,为什么非得去他那里来买?怎么的,孙秀梅,旧情难忘?齐荣富如今成了鳏夫,你怕是心里的念头还没绝吧!”罗三说着越发的气愤,挥手就将手里的酒瓶扔向秀梅。秀梅避闪不及,被酒瓶磕了头,一下溢出血来,痛的她捂着额头蹲在地上。
罗三眯着一双浑浊发黄的眼,死死的盯着秀梅,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羞愧难当,仿佛此刻她应该跪下来求他,让他原谅她荒淫放荡的行为。
秀梅站起身,额间渗出的血映衬着一张脸越发的苍白,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罗三,“要不然就离了吧!”这不是秀梅第一次说离婚,上次是在小娥出嫁的时候。
罗三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的站起来,一只手恶狠狠的指着秀梅。
“为了那个杀猪的?”
他凶相毕露,一步一步欺向秀梅。
“你这个贱人,还说没有偷汉子!离了给你两腾位置吗?让那杀猪的睡我老婆,让我儿叫他爹吗?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美!”
秀梅气极了,她感觉自己心肝脾肺脏都快要炸了。嫁给罗三快二十年了,从水嫩的姑娘到沧桑的妇人,她本本分分为他生儿育女,哪怕生活窘迫无以为继,但看着健康长大的儿女,她好歹还有些欣慰。
她从来没寄望罗三能有什么作为,可没想到罗三这个天杀的竟然因为赌债,把女儿嫁了人。
她怒极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巴掌就扇在了罗三的脸上。手掌传来一阵钝痛,麻酥酥的痛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秀梅笑了出声,她竟然打了罗三。
罗三吃痛,弯腰捂住了脸。未待秀梅反应过来,就被罗三一脚踹在了胸口,她一下扑倒在地。罗三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胸口,她抱着头,像一条已经被去鳞剥皮的死鱼一样,不再挣扎。
她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挨打,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罗三第一次见秀梅是在妹妹结婚的时候。
秀梅长得好,生的艳丽,那身段就像初春的杨柳枝,摇曳生姿,每一步都踏在罗三的心肝上,罗三第一次见她三魂被勾走了七魄。可碰巧她又是妹夫的亲妹子,这手探不得秀梅身前,心里像猫抓了似的难受。
村里像罗三这样三十出头还未娶媳妇的人不多,主要是罗三吃喝嫖赌,一样都没差,哪家父母都不愿自己的姑娘嫁给这样的人渣败类,受苦受累。因为罗三的婚事,愁的老两口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罗三自打见了秀梅,魂不附身。可那时秀梅和同村的齐荣富已有婚约,罗三哪怕是日思夜想,也是白想。秀梅的老爹是个老实的庄稼人,这都定好了的亲,自然没有退了的道理。
可老孙家娶儿媳妇的时候欠了罗三家不少的钱,加上后来秀梅的哥哥也时不时在老丈人跟前又是借,又是拿,这笔帐就更理不清了。罗家就成了老孙家最大的债主,如今债主主动提出了还债的方法,将秀梅嫁给罗三。秀梅的爹娘左右为难,一边是女儿的是终身幸福,一边是庄稼人一眼望不到头的债。
孙秀梅把爹娘的难处看在眼里,虽一万个不愿意,可孙家确实拿不出钱。罗三是怎样的人,她太清楚了,眼泪都快要流干了,最后心一横,答应了这门亲事。
齐家和罗家亲上加亲,皆大欢喜,喜的是罗三有媳妇了,老孙家也不用还债了。悲的是秀梅,她就这么嫁了,嫁给了罗三。
齐荣富也是贫苦家的孩子,亲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