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阅读的收尾就是这篇《昭奚旧草》,看完就觉得心内一片酸涩,一直想要写一篇来推荐大家,但拖延症又犯了,拖到现在。
“从不知相思,安知相思死。”从书名的后缀“倾尽山河的旷世绝恋”中就可窥见一二该书的主题:一对对男女的爱恨纠缠,而且是“旷世绝恋”级别的,也许放置在现代环境中会觉得很突兀,但作者将其置于架空的古风背景下,又加上神鬼妖世界的诡魅,就显得是如此锦上添花了。所以我喜欢感动的理由就是这样简单。
简单来说,该书就是从大昭国太子成婴这个人物为起点,牵引出成氏王朝各个人物的前世今生轮回中的爱与恨。但是作者在叙述时打破了时空限制,而非一条线的从时间起点开始,所以在阅读时会稍显凌乱,所以我在看完第一遍之后就是带着很多的疑问,一定是要再看第二遍,很多疑问就自然而然解开了。前方大量剧透,但是还是会强烈推荐的一本小说。
书开篇便是道祖与死后的乔荷的一场对话,作者开始埋下了第一个谜团,而且就是这场对话便让我开始酸涩了......当你看完全书,你会发现“大昭皇室,无论男女,皆是些痴情种子。”
道祖:前世哭你的人你来世给他什么?
乔荷:前世哭我三十日的人我来世与她做三年的夫妻。
道祖:前世拜祭你的人来世送他什么?
乔荷:前世偶然拜祭我的乞婆,我来世给她三年的爱和一辈子的荣华。
因为篇幅很长,今天第一篇讲的是青城公主和云琅的故事,我最喜欢的女子,爱的张狂长久。
“青城主,三国邑。性爱奢珍,终生洁。不与男子近。无疾而终,葬安陵。”——《昭主集传·青城篇》
七十年前,理宗长女青城殿下躲在后花园花丛,年十八岁。青城成了大昭第一剩女,整七十年。
二十岁,喜欢云琅的第二年。倒也不知为何这样喜欢云琅,可是,这种感情,似乎如一朵花,栽到了再合适不过的土壤之上。她并不时常想起云琅,因为只要一想起他并不喜欢自己的事实,心里便难过得快要窒息死亡。
母后为人温柔敦厚,时常委婉提醒道:“忍冬,天上的星星月亮也很好看,你为何只想着看看,却从没有想过得到呢?”
那些,是太过遥远的东西,只能仰望着、欣喜着,却永远无法得到。故而,如同云琅呢。
父王让他要么自刎要么杀了云琅,可是杀了云琅,她便活不成啦,可是杀了自己,云琅定然还好端端地活着,穿着渥丹色的朝服挺拔安静地站在那里,更可怕的是,也许第二日他便忘了自己。只好砍倒太液池旁的两棵小树,埋成小山丘,上书“忍冬与云琅之墓”。
二十三岁,喜欢云琅的第五年时,绝望又变了另外的模样。
二十三岁的老姑娘了,皇室也开始刻意回避“青城”二字。青城成了陛下跟娘娘会脸红的话题,寻常人轻易不敢提。忍冬过了韶华,可二十一岁的奉常卿炙手可热。
后来,皇帝赐婚,太监在隔壁云琅府里宣旨时,就会觉得她爱的太卑微。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卑微地爱慕他,这件事,她从不肯让步。她若是不维持自己的尊严,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爱得十分骄傲、活得十分洒脱的姑娘,让他知道自己离了他依旧能得到这世间快乐,恐怕,她就活不下去了。
但是云琅拒婚了:臣一生向道,从无男女之思。臣自幼入道,无姻缘,但客天地君王。
青城殿下之姿,足配天人,些小臣卿,齐大非偶,臣此生此世不娶一人,殿下大可放心。
她本该欢喜,却陷入另一种痛苦之中。二十三岁的忍冬,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悲剧,不是云琅从未喜欢过自己,也不愿娶自己,而是,他不会喜欢任何人,不愿娶任何一个女子。任她们从十八岁喜欢到二十三岁,还是从二十三岁喜欢到几岁,无论她们怎样努力或者假装不努力,都没有用。
忍冬的脸皱成一团,嚣张的气焰却一瞬间全部熄灭。她抬起头,轻轻抚摸云琅略略冰凉的玉白面庞,泄气道:“云卿,针无法使你感到疼痛,太阳无法暖热你的肌肤,至于从不能超脱五行的我,又还有什么办法呢?”
云琅却迅速后退了几步,黑眸没有表情地瞧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温和道:“殿下,不要再这样近地靠近我,我不能忍受。”
云琅食之有味地吃完一整块肘子,才抬起头,认真严肃道:“殿下有二疾。殿下之疾,一在从不肯听人说完话;二在常使吾……如此开怀。”
二十五岁的忍冬,曾经那样深切恨着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在他说了如此坦荡荡的话之后,却忍不住笑了,心中满是暖意。
二十八岁时,忍冬的堂侄女,年方十六岁的齐郡主成泠有问青城:“姑姑,你喜欢云相何处呢?他固然是这世间少见的好男儿,可是依照侄女看来,亦非好到能让姑姑喜欢十年之久啊。”
“他是我的心上人,这才是他做对的唯一的一件事。你瞧他不过如此,可是在我眼中,他却是天地至美。而天地至美,本无常主。所以,他迟迟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云琅上了战场,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被火烧毁容,从此便消失了。
她喜欢云琅的第十五年,已经足足有五年没见过她的情郎。她知道云琅也许没有忘记自己,因为她为他争取的十天就这样变成了一辈子。
可是,依照云琅素来的模样,没有忘记也仅仅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忘记。无论是爱还是恨,她都无法再告诉云琅。
那一场火,烧坏了她的嗓子。
云琅似也喜爱那些鬼怪狐灵,常常读些此等异闻。完全就是因为她很喜欢读些志异怪闻,一次云琅读到“轰然火光,付之一炬”,突然想起什么,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忍冬就在一墙之隔听着他读书。第二日,他已换成别的故事。
她决定吓他一吓,扮作了兔耳獠牙的妖怪。云琅没有转身,他继续读着:“有怪踩月而来,美如秋水,清如山河……”
然后,果真有个兔耳獠牙的黑色妖怪踩月而来,从背后缓缓又缓缓地踮脚抱住了他。她的泪水全部沾在了他的长衣之上。若是她还能美如秋水,清如山河,还能时时刻刻寻着理由见到他,该有多好。
是忍冬这辈子第一次抱云琅。云琅怔了怔,书掉在了厚厚的竹叶之上,瞳孔一瞬间放大,握着书的手有些晃动。他低头看着环着他的那双手,枯瘦焦黑而伤痕斑驳。
云琅闭上了眼,他轻声道:“殿下,臣曾说过,对于殿下的靠近,臣不能忍受。”
忍冬六十七岁的时候,按照纪元,是喜欢云琅的第四十九年。那一年,并没有什么大事,除了,云琅离世。
他们未曾互通情谊,他们不是夫妻,所以,一生都是那一墙之隔。
那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有怪踩月而来,美如秋水,清如山河,生呆若木鸡,爱而不能忍,甚倾之。”
爱到何处,已不能忍受咫尺之距。
甚倾之。
生甚倾之。
(以上内容皆节选自书生沧海《昭奚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