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搁浅了。
在紫荆山换乘,地铁门开了,却怎么也迈不出步。我说不出话,不住地喘气,使劲屏住呼吸,憋的眼泪打转,全身颤抖。
退后,隐匿在柱子旁,直直地一动不动。不想离开地铁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右手抓着手机,胳膊紧紧地夹着单肩包。吸气,颤抖……
地铁走了五趟,我尝试了三次登车,只是望了一眼车厢,便抗拒无常。等人们一次次散落,车厢关闭,双手颤抖,抽搐着记了备忘录。
我祈求此时能有一个人,过来把我拎起,扔回海里。
好大的悲伤啊,它突然来了,把我抓住,在人山人海中,这是第一次。它沉默,我也沉默。
我身体僵着,前后微晃,过了很久,它平静了,伴着滴滴声打开的车门,不受牵引也不排斥,我走了上去,重回海里。
乘风而来,阅尽世间万物。
随风雨摇摆,烈日下酣睡,用每一片叶子歌颂这晴天白云、风雪霜月。
可是电闪雷鸣,一阵眩晕,我化而为人。
恐惧让我沉默,脸上每块肌肉都颤抖着不知所措。我惊恐地跟着家里的那个大人度过了童年。
他时常回过头来骂我,你怎么不走,你怎么不说话?我哭肿了眼,哭哑了嗓子。
终于一个人走出了家,可我还是很怕。
那些喜笑颜开的人好奇地说你好奇怪呀,那些活蹦乱跳的人对我剑拔弩张。
他们夸赞我、安慰我,却又数落我、责骂我。我惊恐地瞪着这双眼睛,仍然默不作声。
他们终于忘记了我,无视了我。我开始变得透明,从一个又一个人群中穿过。再也没人看得到我。
我还是很惊恐。
后来无数次寻觅黑夜,在它的周围静坐,它终于伸出了触角,给我画了一条线。
它说,你跟着他们走吧。走的越快,就有越多的人看到你。
于是,我满怀热血地追赶,比很多人走得都快,后来居上。
可是我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四散开来。没有人跟我一起了,我开始慌了。
他们要去哪里啊?他们什么时候决定走的?他们怎么不走这条路了?
我再去寻找黑夜,它也不见了。
在原地兜兜转转,那些后来追上我的人还是看我很奇怪。
我的眼神又开始惊恐,躲闪,不知进退。
乱入俗世,惊恐了这么多年,我到底是谁。
每一个经过我的人,我都会问一遍,你要去哪儿。可他们说的地方我都记不住。
路上渐渐起雾,方向慢慢地丢失了。
只是某一处闪着黄色的光,那么遥远,我被它吸引着,刚迈了一步却重重地倒地。
站起来,第二次倒地。腿脚瘫软,再也站不起来了。
还要继续吗?
回不去了,也走不动了。我趴在地上,抓着地往前爬。
却在这时感到一阵心安,在这时忽视了所有人的注视。
要不我就这样,慢慢爬吧。
至少他们看不到我的眼睛;至少他们不会跟我说话;至少我不再想念回不去的地方;至少我还能望见。
后来差了一点,我可以接近那束光。
但是雾散了,光没了。
身边换了不同的人,他们在行走。我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不再想站起来了。
瘫了很久,身体开始腐烂。
他们踩过我的尸体,继续成群结队地往前走。
我开始回想,生命只教会了我如何在匍匐中变得平静吗?
我以为往前爬,可以爬的到。我以为跟着他们走,可以快乐。
我以为我入这俗世,可以做个正常人。我以为我可以。
后来黑夜裹挟着将我带走。
它什么都没说,我却知道这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