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话题:一秒钟内会发生什么
《昙花》
夜已经深了,她靠在客厅的扶手椅上,打了个呵欠。还不能睡,今晚她有个小愿望,要等着看昙花一现。
听人家说昙花开满的时候,许愿就能成真呢。蒲公英,流星,昙花,像神佛一样,人人都有求于它们,多辛苦。她不管,小小的一根稻草,抓住就不能松手。
她要许个什么愿呢?已经想好了。我要他也喜欢我,像我喜欢他那么喜欢。这个他,不是篮球队队长或者讲演社社长这类容易受女孩子追捧的人物,只是一个安静的男生,老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笑,自习室要锁门了,还不走吗?眼角弯弯,声音甘润。她慌忙一下站起来,这就走,铅笔盒从膝盖上滑下来,橡皮铅笔掉了一地。他快步从门口走进来,半蹲在地上帮她捡。她又慌又急,在地上乱摸一气,摸了一手灰。抬眼一看,他还在笑。
不过他对谁都笑,因此也就摸不准,这笑是不是只对你一个人的。
昙花最外层的花瓣徐徐舒展开了,长长的脚爪向外延伸,她跟着一起伸了个懒腰。
这之后在自习室就老遇着他,她从此无法专心了。偷偷往身后一瞥,呀,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衬衣,真好看呢,耳朵被窗边太阳晒得红红的,头发丝也被照成了金黄色,在黄昏还未到来的时候,他的人先成了黄昏,独自散发着光彩。糟!被他发现了吗?他抬起头,又是冲她一笑。她急忙转过头,假装认真做题,题目翻来覆去读了两三遍,一个字也没读进去。忍不住再偷偷回头,他不在座位上了,她有点失望,回过身来。
“嗨!”
她吓了一大跳。他已经站在她桌前了。
“嗨……” 她迟疑着跟他打招呼。
“总看见你在这,你是哪个班的呀?作业很多吗?”是简单的,容易聊天的话题,像他的笑容一样温和爽朗。她倒不好意思起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渐渐闻得到昙花的香气了,细细的,幽幽的,是白花特有的浓香。最外层的萼片已经全部打开,昙花就要开了。
说起来这昙花正是他送的呢。
他家里种了好些花,有天聊起来,说昙花花开难得一见,盛开又在深夜,往往养花人在睡梦中错过了。她托着腮,从来没见过昙花呢,不知是个什么样子。我家就有,昙花正是花期,移一盆送你。她笑起来,不用啦。
第二天,他果然带来了,说了送你的,睡不着的时候看看花开。嗯,她点头。
当晚就睡不着了。
昙花比她想象的更大更美,硕大的一朵白花,层层叠叠,繁繁复复。原来它也不肯一眼让别人把心思都看透。白天镇定地阖着眼,不动不摇,静静低着头。到了晚上,天气一凉,月光一照,倒是最好的养料,开始吐露心事了。昙花果然也是个女孩儿。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昙花什么时候开呢?
滴答滴答,她在手机上打着字,【后天我过生日,想邀请你来,好吗?】不好,显得就专请他一个人似的,吓着他了。改成,【后天我过生日,请了某某和某某,某某,你也一起来好吗?】不单请你,好几个人呢,顺便邀请你,你不来我也不至于没面子。想了想,好像太敷衍,万一他以为她只是客气一下,说你们好好玩我就不参加了,那怎么办?他是有可能这样回答的。那温和的笑后面,有冷清的距离,她摸不透。短短两三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终于斟酌了个分寸得当的,一闭眼,摁了发送键。
呼,他应该睡了吧,明天一早能看到?
昙花的花瓣一层层打开,开得越来越盛了,客厅很安静,她好像能听到花瓣张开的声音。昙花姿态真美,难怪叫月下美人,在梦中看见这样的花都教人难忘。如梦的白花,明丽清雅,像一团白雾,还是她困了,视线变得模糊?滴答滴答,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管台下唯一的观众是睡是醒,昙花依然不疾不徐,在舞台上自顾自开放。
他家里的昙花也是这样开着?他明天看到短信会怎样回复呢?会回复吗?她迷糊中给自己抛出了好多问题,却一个也回答不了。
昙花的开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慢慢地一片片一瓣瓣舒展,到全部盛开那一刻,却只需要一秒。滴答,在一眨眼间,啪地一声,昙花盛开到极点,花丝吐芳露艳,光华四溢,是一轮花香四溢的满月。
可是,在盛极的一刻,她没有许愿,她疲倦极了,伏在沙发上,在昙花的香气里沉沉睡去了。
她也没有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条新的未读信息。
【好啊,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