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看了两场电影,《无双》和《影》,也听到了很多褒贬不一的评论。《无双》有太多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风格与元素,像一场带着隆重仪式感的盛大回归;《影》依然是张艺谋一手打造的视觉盛宴,以一种喧宾夺主的气势,让视觉冲击占据观众的感观与心理,削弱了故事体验。
风格迥异的两部电影,长假同期推出,有一争高下的意味。观众的喜好全由自己决定,就像相亲,对面那个人好还是不好,谁也不能代替自己判断。所以,评分的高低,电影不能勉强观众。但抛开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实事求是来说,《无双》与《影》所传递的某种思想,却是无意中狭路相逢,心领神会的默契。
《无双》:世事真假莫辨
如果要给《无双》写一段简评的话,我会这样表述:无双,即独一,无二的存在。真的东西只能是无双,假的就是假的,仿真也是假的,哪怕高仿的炉火纯青。但是,世界的奇怪之处就在于,假的见多了,常常会把真的委屈成假的;假的习惯了,也就把假的当成了真的。
电影《无双》,为我们呈现一个真假莫辨的世界——
钞票是假的。但每一道制造假钞的工艺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以至于制造假钞的人都不敢相信它们是假的。太真了啊!真到忍不住把它们当真钞票拿出去消费。
爱情是假的。从电影一开始,我们慢慢掉进一段文艺浪漫的爱情故事里。李问深爱阮文,是一对在画室里忍饥挨饿为理想作画的情侣。为了不耽误阮文的艺术前途,李问选择自我牺牲,放手让她单飞,飞向真正的艺术殿堂。到电影结束,我们都被现实狠狠打了脸。阮文说,她不认识李问,他看上去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的某个邻居。
“阮文”的脸是假的。电影在现实与回忆的交替穿插中推进,阮文始终是李问的现实与回忆中唯一的女主。然而我们仍然被骗了,活在回忆里的是阮文,活在现实里的是“阮文”。“阮文”的脸是假的,是人工修复的与阮文一模一样的脸。
李问交待的犯罪始末全部都是假的。所有的警察都被骗了,每一个观众都被骗了。李问制造了假钞,制造了假阮文,同时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犯罪替身——“画家”。
电影结束,似乎水落石出。但不得不发问,到底谁是真身?谁是替身?“阮文”是痛苦的,她一边用赴汤蹈火的气势来爱着李问,一边无法原谅李问仅仅把自己当成阮文的影子(替代品)。李问是洒脱的,做假做到极致也是一种艺术,把假的当成真的来爱,假的比真的会更适合自己。
天网恢恢,罪犯再怎样伪装,都逃不出法律的制裁。然而,面对太多“仿真”的世事,李问恐怕活得比“阮文”更幸福一点吧。得不到真的,就以假乱真,不去较真,久而久之也活出了心安理得。李问的心安理得,似乎算得上是一种幸福。
《影》:欲念如影随形
看《影》之前,我对它的好奇与电影故事几乎没什么关联,我更多的是想知道张导在画风上又要玩出怎样的标新立异。个人以为,他追求电影故事之外的东西,远远重于电影故事本身。
《影》就是一幅湿气氤氲的水墨画。近两小时,电影里的山、城、宫殿全都浸泡在连绵的雨水和湿雾里,电影里的人物也像久未见到阳光,长袍湿漉漉裹着冰凉的身体,脸色苍白,内心阴郁,如同邪恶的藤蔓在暗湿的角落悄悄疯长。
如果没有看《无双》,我是不会为《影》写点什么的。刚刚走出《无双》的“真假莫辨”,又走进《影》的“幻影重重”,发现它们之间竟然有那么一点本同末离的暗合。
沛国都督子虞,因胸口刀伤不愈,健壮的身体日渐虚弱。他觊觎沛国王位,欲杀主公取而代之,便让从小培养的与他容貌体态一模一样的“影”(替身),代替他立于朝堂,战于沙场,甚至居于家院。这个秘密只有子虞的妻子小艾知道,人前,“影”是她的夫君,人后,“影”只是一个低等的下人。子虞是真身,他是影子;真身凌驾于“影”,“影”属于真身。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往哪里?这样的问题始终盘根错节在“影”的心里。他有肉身之躯,可在别人眼里,这肉身的名字叫子虞;他有属于自己的痛与爱,可这些痛与爱只能藏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他随时都要准备赴死,待他完成一个影子的使命,他的死将换来真身子虞登临权位之巅。
子虞说,没有真身,哪来的影子?他以为可以完全掌控“影”的命运。可是他只说出了他能想到的一部分。他没有预料到的另一部分是,如果没有真身,影子可以走出黑暗,取代真身。
难道仅仅只有子虞才有影子吗?比如沛国主公,他表面上懦弱畏敌、一心求和,暗底里同样在策划一场巨大的阴谋,使出的一招“借刀杀人”与子虞不相上下。表面的昏庸软弱,背后的阴险奸诈,到底哪一个是主公的真身,哪一个是主公的影子?
还有小艾,她与“影”相伴久了,逐日生出欲念,那么,当她在丈夫子虞和“影”之间不断切换角色时,哪一个是她的真身,哪一个是她的影子?
还有青萍。在她用死来捍卫尊严的那一刻,她才活出了真正的自己。而在此之前,她只是套着公主外衣、被王权囚禁的可怜的影子。
看懂了《影》,就知道所有人都拖着一个湿淋淋的影子,那是欲望,是贪念。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分不清,是真身在左右影子,还是影子早已笼罩了真身。
面对真假莫辨的世事,你呈现在大众面前的,真的是你的真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