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六月初,和几个同学在台北松山机场搭乘飞机飞往澎湖,不到四十分钟便降落在澎湖马公机场。澎湖列岛的本岛又被称为马公岛,可能是因为它是台湾最早的汉人聚落所在地,历史开发又比台湾岛早了四百年,岛上弥漫着浓浓福建味,跟台湾岛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古早味,只能这样形容它带给我的感觉。这里有全台湾历史最古老的妈祖庙,夜色中月光下看它精致的闽南式雕梁画柱,七百年间的澎湖风并没有破坏那些美丽的图案。从元世祖到万历再到康熙,妈祖是这里受极高尊崇的神明。神明庇佑,枝繁叶茂,生长了三百多年的大榕树枝干盘根错节,像一把巨伞为其下的居民遮阳挡风。
街道两侧的建筑大多是闽南潮州风格,中药房的木质推拉门里,一格格的木抽屉就像神秘的老盒子。骑着机车的人们穿梭在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中,清晨的鱼市和傍晚的港口合着轮船的汽笛唱曲。晚上热闹的街道上,夹娃娃机和公用电话停排成整行,隔三差五的“卡拉OK”招牌把人一下拉回旧旧的时光,嗯,我喜欢的古早味。走在街街巷巷,莫名其妙的,脑子里自动浮现的全是伍佰的旋律。时值花火节,被彩虹霓虹映衬的跨海大桥做远景,广场上全是在欢快闽南歌中旋转的双人舞步,曲停,一阵阵爆响,抬头,美丽的烟火映照夜空。
租辆机车环游澎湖本岛,我坐在后座上目不暇接的按动快门,前面姑娘轰踩油门要做风一样的女子。每年五月间,澎湖岛上开遍天人菊,所以澎湖又被被称为菊岛,不知道那时的澎湖是什么景象,只知道六月初蓝天白云下的澎湖海水蓝得迷人。澎湖因处台湾岛的西南方,海水颜色跟花东太平洋的蓝不太一样,是浅浅跳跃着的嫩蓝色。骑车到西屿灯塔,白色的灯塔,白色的围墙,脚下的海水和成片野生仙人掌相映成趣,正午时分的烈日和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让眼前似幻景。我们像是一群追逐太阳的孩子,绕着澎湖北部环线,骑过李鸿章亲题的炮台“西屿西台”,骑过大型柱状玄武岩,骑过闽南式村落二坎,一路向南。追着夕阳的脚步,抓住最后光芒,飙到南部环线的尽头,风柜洞,听海浪在这里惊雷般的回响。
澎湖列岛除本岛马公外,还可以坐快艇去其它的岛上玩耍。年轻人就是爱浪漫,容易被偶像剧里的场景迷了心窍。七美因双心石沪出名,位处群岛最南端,距离本岛约一个半小时的船行。渔民为了捕鱼而设的陷阱石墙,因为无心为之的特殊双心造型成为了澎湖景色票选第一名,不知在这里拍照满足了多少姑娘的少女心。可是拍照的满足感不如野生仙人掌的果实滋味。几个人躲在凉亭里,手中捧着掉落的红色果子,拨开外皮,放入口中酸酸清甜,吐出被染成紫红色的舌头,做鬼脸大笑。
“到目前为止我在台湾看过的海,都没有我在澎湖看过的海蓝。如果眼睛这样闭起来,看到的是什么?一片海,然后慢慢的镜头再拉过来就是那种排列得很整齐的房子。” ——这是当年张雨生上蔡琴的广播节目时聊到的内容。
出生在澎湖的张雨生在这里生活到九岁,在他生活过的日式房舍里,图板上写着他的生平,墙上悬挂着他出版的唱片和圈中好友书写的怀念,电视中循环不止播放着的他的演唱片段。屋内和院中的一景一物莫不充满着他的旋律和气息。澎湖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草一木,一望无际的海景浮现在眼前,在大海中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也是他忘不掉的故乡吧。
与张雨生相邻为伴的,是潘安邦故居。不知道两位吹着澎湖风长大的音乐人是否曾在年少时在村中街道、相间小路或是海边沙滩擦肩而过,若干年后席间的同乡是否对那个旧旧的眷村念念不忘。潘安邦的旧居除唱片外还挂了很多他青年时期的绘画作品,小院里外婆和小孩子的雕塑无疑是凝结的《外婆的澎湖湾》旋律。他唱着这首歌,唱遍大江南北,把自己的家乡唱到人的心里,成为好多人记忆中美丽歌谣和澎湖的样子。
两个人居住的地方是全台湾最早的眷村,名叫笃行十村。这是一片跨越了日治和光复两个历史时期的村落,国军接收台湾后部分军眷搬到这里居住,沿用之前日军建造的日式住房。到澎湖的第一天晚上,走路穿过澎湖本岛上最老的六城门之一顺承门,就来到这个黄澄澄路灯下的安静村落。沿路悬挂的猫形风铃在灯下摆动。眯着眼的狗趴在路边,懒得看人一眼。眷村对我总有莫名的吸引力,它不仅是文化符号还是历史符号,我总觉得,走在里面就好像能听到它给我讲很多故事,有老兵报国的壮烈和离家的悲哀,有学生的满腔热血朗朗读书声,有家庭聚散,有颠沛流离。
澎湖给我留下了什么?想来,是骑在机车上看到的风景,是追着太阳跑的嬉笑声,是酷热的高温,是日出时跟着机车奔跑的野狗,是张雨生故居里张惠妹写的“一个摇滚的诗人,一个自由的灵魂”,是仙人掌果实的味道,是有很多甬道的西屿古堡,是满眼的海蓝云白,是路边的一架架白色风车,是在7-11里盖的印章,是夜晚传来的卡拉OK里的老歌,是在眼前绽开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