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像宠孩子一样宠爱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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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寒假,元宵节,大雪下了整整一天。房屋院落远近群山都被积雪覆盖,雪花漫天飞舞,苍茫天地间万籁俱寂。

母亲养的母猪从早上开始就躁动不安,到处找柴火往猪圈里叼。母亲说,这是猪妈妈要生小猪仔了,父亲于是装来两筐干净的麦秆放在猪圈里,两个人时时关注着母猪的动向。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猪妈妈终于生下了第一只小猪仔,很不幸,是死胎。后来陆续出生的八九个小猪仔都先天不足,身体软软的站不起来,也不张嘴吃奶。母亲因此焦急又难过,她和父亲两个人无数次试着把母猪的奶头塞到小猪仔的嘴里,都没有成功。

寒风裹携着积雪顺着猪圈的门缝吹进去,母亲担心刚出生的小猪仔受凉,因此用垫了棉垫子的箩筐把小猪仔提到屋里的火炉旁暖着,又找来注射器,用注射器往小猪仔的嘴里推奶。尽管母亲如此的精心照料,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多数小猪仔还是相继死去了,只有两只看起来比先前有力气一些。母亲于是把它们提到猪圈里,一来怕火炉太热,二来想让小猪仔跟母猪熟识,学会吃母乳。

过完元宵节我就要返校了,母亲嘱咐我去睡觉,第二天还要早起赶车。父亲和母亲一直照顾小猪仔到很晚才睡。

深夜里雪住云开,朦胧中我听到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母亲从外面进来,衣衫单薄,身上披着一件棉衣,手里提着装小猪仔的箩筐。母亲蹲在火炉旁,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两只小猪仔,发出长长的叹息。元宵节的圆月撒下清辉,被积雪反射得更加明亮,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母亲忧愁的脸上。这个场景让我永生难忘,每每想起都会红了眼眶。

农村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种地的收入寥寥无几,毫不夸张的说,母亲一年到头几乎从不在自己身上花钱,吃自家地里产的,穿亲戚送的衣服,家里几乎所有的收入都用来供孩子上学。每次开学的学费,要么是卖了家里的牲畜,要么是跟左邻右舍借来的。这一窝小猪仔本来是要养大卖了给我和弟弟做下学期的学费的。谁想天有不测风云,学费没了着落,怎能不让母亲忧愁?

第二天,母亲照例早起送我上车,汽车越走越远,看着母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我的眼泪才敢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母亲九岁丧母,不久外公再娶,从此辍学在家,洗衣做饭缝衣服,操持家务。后母带来的子女跟自家兄弟姐妹加起来有十个,整天吵吵闹闹过不下去,于是母亲、舅舅、二姨和小姨四个孩子被分家,单出来另过了。那一年母亲只有十二岁,她以长姐身份护持幼小,期间心酸艰难无法想象,写出来不用虚构就是一部小说。每一次听母亲讲起儿时的经历,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又替母亲难过。

母亲十三岁开始下地干活,白天田地里干,晚上要给一家人缝缝补补做衣服,一辈子没有一天清闲。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又为孩子们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而殚精竭虑……

记得父亲曾经戏谑地跟我说:“你妈在嫁到咱们家以前又小又瘦,来咱们家她才开始长个儿”。母亲于是咧嘴笑了,说:“例假也是嫁到你们家才开始有的”。

多年积劳成疾,母亲的身体过早的衰老了,腰椎颈椎都严重劳损。病痛折磨着母亲,而我却无能为力。

前几年接母亲来北京做检查,我白天要上班,扔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城市的生活,喝口水都要花钱,母亲于是每天中午这一餐,能省就省了,非要等到我下班回家晚上七八点才吃饭。有一次周末我买了一斤熟牛肉,切成片放在盘子里,母亲很少吃,都留给我。工作日的时候,我一天都上班,晚上回去,发现那牛肉纹丝不动还在冰箱里,晚饭的时候,我把牛肉夹到母亲碗里,母亲不吃,又夹到我碗里,说:“妈不吃,你吃”。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母亲看着我一时有些错愕,不知道我发了什么神经。我边哭边跟母亲嚷嚷:“妈,现在世道变了,不像以前,你吃了就没我的,现在咱们想吃什么随时可以去买,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自己,你知道你这样我心里多难受?”

母亲听我这样说,看着我涕泪横流有些哭笑不得。或许委屈自己已经成为母亲的习惯,可是作为女儿,我已经长大,我每一天努力奋斗,就是为了让母亲让父亲能够无衣食之忧,过几天安稳清闲的日子。当时的我,既有预孝不得的挫败感,又有怪母亲不懂得心疼自己的焦急感。现在想来是有些心急了。

现在的我,就想像宠小孩子一样,好好宠爱母亲,亲她,孝她,哄她,疼她。我要让母亲童年的伤痕在老年得到补偿,我要让母亲感受满满的爱。

“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了……”每一次,当我听到《天之大》这首歌,都会想起十几年前,清冷的月光下,母亲忧愁的脸,她鞭策我每一天为更好的自己努力,也为母亲能够无忧无虑的笑着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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