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一个电话,把我从现实里推到了另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我挂掉电话,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却因为在工作又不得不硬憋回去,把悲伤的情绪隐藏起来。
在恍恍惚惚、胡思乱想的状态下撑了一天,下班时,已是身心俱疲。
下班后,走在回去的路上,也是精神恍惚,神经错乱,只剩一副躯壳,似乎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请了假,第二天一早便起床去往客运站,希望能赶上去往镇里面一天一趟的大巴车,却因为公交车太慢没能赶上九点的客车,只好买了张十点半到县里的车。
检了票,上了车,车内甚是陈旧,正好和当时的心情想呼应。准备发车时,驾驶员叫全车的人都系好安全带,殊不知安全带也是坏的。
回家的途中客车只在一个服务区停了半个多小时,下车吹了吹风,理了理思绪,买了只热狗充饥。
客车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才终于到达了县城,下了车准备去往短途车站的时候,却有私家车在喊到镇上的,二十一个,想着车费也还合适,也懒得再走去短途车站了,于是便上了车。
平时觉得很短的路程,这一次却感觉开了好久好久,才终于到了镇上,坐摩托车到了家。
其实是连家也没进,就直接去爷爷家了,到的时候,人很多,还有人在吃饭,便顺便吃了两碗饭。
不经意间看到爷爷坐在椅子上,却发现爷爷整个瘦了一大圈,眼神黯淡无光,连我站在他面前也不能准确的叫出我的名字。
我不禁一阵酸楚,可想而知,奶奶的去世对爷爷是何等巨大的打击。看着几乎是躺在椅子上的爷爷,说不出的心疼。
吃完饭,看着周围的人和物, 除了回忆还是回忆,脑海里全是儿时的回忆,心里不免莫名的伤感和失落。
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都一个接一个的长大了,奶奶却老了,走了。她看着我们长大、犯错,却再也看不着我们成家立业了。
天黑了,思绪也随着夜色而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因为奶奶的去世,把远在各地打拼的亲人聚在了一起。
其实自去年年前,奶奶的身体就已经大不如前了,又加上快过年的时候摔了一跤,导致半身瘫痪,身体也就更加不行了。
每天起床,都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看。由于半生瘫痪,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才能勉强往前走几步。奶奶大多数时候的无奈,我们都看在眼里。奶奶是一个怕麻烦别人的人,到了晚年,却也不得不接受岁月的残忍。
冰棺近在眼前,我却害怕再上前一步,我始终还没完全相信这样一个事实,也完全没做好这样一种思想准备。先生念着听不懂的话,而我却在担心会不会吵到奶奶。
熬到了深夜,睡意开始慢慢袭来,侵蚀着神经和身体,内心说不清的错综复杂,心乱如麻。我们都坐在屋里,没有人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只需一个眼神,连一个字都是多余。
不知道当晚是怎样度过的,在炉火旁不知道醒醒睡睡了多少次,才总算是熬到了天亮。
天亮以后,又开始忙了起来。大大小小的事总需要人去做,一天下来,整个状态都是恍恍惚惚的。
会不时想到儿时的一些往事,会不时想起六七个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的快乐往事,会不时想起一些伤心的、开心的、苦涩的、难以忘怀的悲欢离合。关于爷爷,关于奶奶,关于那段能够去回忆的青春和能够去怀念的美好时光。
但是时间就是这样,会收获一些东西,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很不想接受,但是又不得不接受时间所带来的结果。或许这也是成长所必须承受的代价,我们不得不慢慢接受并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忙了一天下来,已是身心疲惫。
第二天晚上,先生做完了所需要做的事,也是时候把奶奶从冰棺里移到棺材里面了。放进了棺材,又放了一些火纸和一个枕头,又去抱了四十块瓦片来放在奶奶的脚底下,说是要脚踏实地。然后又盖了十八层布,放了火纸在两边固定。
看着面无表情的奶奶,安静的躺在里面,有些情不自禁。
而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尽量让自己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当所有程序都做完,看了奶奶最后一眼盖上棺材盖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掉了下来。一旁的亲戚,有站着哭的,蹲着喊的,更有无声默默掉泪的,都一起沉浸在巨大的伤痛里,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眼泪不争气的往外一直流、一直流。
那一夜,真的特别难熬。到了晚上下半夜的时候,眼睛真的撑不住了,连随便趴在桌上就能立马睡过去,一直睡到手麻才不情愿的醒来,连做个梦都是悲伤的故事。
天慢慢亮了起来,熬了两晚上的夜,眼睛有些许红肿。面对许多亲朋好友,竟也没有想要说一句话。看着外面整排整排的花圈,心里却一次接一次的疼痛,觉得世界都暗了下来。
人越来越多,准备送奶奶上山。用破开的竹子把奶奶的棺材前后各绑了一根,还准备了一根大木头和几根小的,用来抬棺材用。
一切准备就绪,鞭炮一放,一大伙人就把整个棺材和木头担在肩上,只听见竹子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在后面担着,即使有好多人,可巨大的重力还是让肩膀剧痛无比。抬过一个高门槛,稍微轻松了些,可还是举步维艰,肩膀受不了,压得我直弯腰。抬到大马路,实在受不了了,就立马换了个人。看得出来每个人都是硬撑着的,不一会儿就必须得换一个人,哪怕是上了些年龄的老大哥。
去往山上的路程,破有些距离,即使二十多个人来回替换,也是累得满头大汗,而奶奶的棺材却越来越沉重,似乎并不想要离开我们。
一行人咬这牙继续往前,肩膀疼痛无比,一碰着木头就像针扎般刺骨。
走完大马路,路程才过了三分之一,后面的路更加难走,虽说是二十多个人轮番替换,也难以承受越来越沉的重量,大家开始试图用呼声来缓解哪怕一刹那的轻松。
而上坡的时候,后面要更加沉一些,我在后面扛着棍子,大声的呐喊,以此来释放我的情绪,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
比起奶奶离去,短暂性的疼痛又算得上什么呢。
历经千辛,总算是到了山上,大家用尽仅剩的力气,将奶奶抬到了地里,慢慢放下。
昨夜的雨,下了一整晚,地里软软的。我已无暇顾及肩膀的痛感,站在原地,久久无法释怀。
过了不久,拉石头的车到了,我们一行人便开始搬石头。
我面无表情的扛着一块又一块石头,为了给奶奶砌坟墓用。
即使生前没能给尽很多的孝道,也希望在她死后做一些弥补。
我已无法估计脚下的泥泞,肩上的疼痛。
看着渐渐堆砌奶奶的坟墓,奶奶的世界似乎渐渐被隔离,我一铲一铲的将泥土盖在奶奶的坟墓上,亲自将奶奶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