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孩子们一起走到山的那一头，发现了一条小溪，溪水欢快地从东边跑到西边，哗啦啦啦地说：
‘愚蠢的孩子啊，这里有香喷喷的糕点、金灿灿的烤鸡，数不清的糖果……’”
女人好听的声音突然停止，她偏过头正巧对上小陈念乌黑澄澈的眸子。
小女孩白净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仿佛是因为她的停顿受到了惊吓一般，眼里的困意褪的干干净净。
“哗——”
修长的手指将纸张翻了一页过去，甜而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五颜六色的挂在树上，就像天上的星星，摘也摘不完。”
陈念往她搭在肚子上的手边挤了挤，小心地将自己的手环在她的胳膊上，看起来亲昵又依赖。
“这里还有吃人的妖怪，等着把你们养成圆滚滚的小羔羊，一口吞下肚。”
“.…..”
甜而清冽的声音在陈念的世界里越来越远，淡薄的月光穿过云层细细碎碎洒向人间。
看着手边呼吸沉稳绵长的陈念，女人仿佛完成了一个浩大的工程一般吁了口气。
她将陈念环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开，然后下床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02
“哐当——！”
玻璃制品与大理石的碰撞声如同滚雷划过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刺耳。
陈念猛地睁开眼睛。
“你想怎么样，你就说你想怎么样！”
女人带着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一下就刺破了她混沌的耳膜。
“你小声一点，一会陈念醒了。”
男人那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就像绷紧了的琴弦，在屋里低沉沉的回荡着。
03
寂静的夜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云。
月亮的光芒被敛去，只剩下细细的一条银弯，挂在广袤的天幕下，犹如指甲在黑色卡纸上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不太明亮的阅读灯，与窗外的路灯一起透过门缝钻进陈念的屋子里，将熟悉的家具勾勒出淡灰色的影子。
过了良久，才听见客厅里传来悉悉索索收拾玻璃碎片的声音。
扫把一下一下扫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唰唰的声响，就像一只温柔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陈念心里炸开的毛。
悉悉索索的声音停止了，客厅的灯被人熄灭，腾空而起的尘埃缓缓落定，黑夜逐渐恢复平静。
“呼——”
陈念躺在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后她翻身下床准备去客厅倒一杯水喝。
“那，就不告诉她我们不要她了，直接走了吗？”
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微凉的夜风顺着窗缝挤了进来，陈念赤裸的双脚似乎正踩在冰面上，凉意顺着双腿一路向上，直奔心头。
04
铁轨无限向前延伸，站台上的火车拉响长笛轰鸣着向远方行进，将夜幕中连绵起伏的山丘、河流和村庄远远抛在身后。
陈念站在山丘上，手里还抓着那本有些泛黄的故事书。
夜风拂过山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掠过她的长发和衣摆，将泛黄的故事书吹的哗啦啦一通乱响。
夜风吹透了陈念的睡衣，冰凉的感觉顺着脚底传遍全身。
她将故事书被吹乱的书页整理好然后小心地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留下女人昨夜残存的一丝并不明显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间的晨霭缓缓散去，第一缕天光终于穿过树梢，映亮了灰蒙蒙的村庄。
05
“念念。”
身后响起了带着沧桑的焦急声线。
陈念回过头，身材瘦小还有些佝偻的老人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她小跑着而来。
天光微亮，陈念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神情，但从她迅速放大的身影中捕捉到了她的焦急。
老人用手里的外套将陈念裹进了自己的怀里，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
良久，她才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张了张口，苍老的声线中带着压抑的哽咽：“他们……出去挣钱……”
陈念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刮乱的头发，银丝若隐若现，像秋日清晨的霜。
陈念点了点头，在老人的半搂半抱中一步一步朝着山坡下的村庄走去。
06
院角的桃花开了，随着微风送来阵阵幽香。
树下的石桌旁边摆着三把凳子，陈念正襟危坐着等着最后一锅莲藕排骨汤上桌。
水煮肉片，宫爆虾球，糖醋排骨，油炸小酥肉，菜香伴随着阵阵花香，比老人刚起开的梅子酒还要醉人。
“多吃肉，长得高。”
老人夹了一块排骨放到陈念碗里，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少女工笔画般精致秀美的脸上，她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后缓缓睁开了。
煨了不知道多久的蹄髈散发出勾人的香味。
陈念抽了抽鼻子，翻身下了床。
卧室的门被她拉开，老人正站在餐桌旁盛汤。白发扎了个髻，一丝不苟，连皱纹都露着笑意。
“起来啦，赶紧洗漱好过来吃饭吧。”
老人说着将盛好的汤碗放到陈念的位置上，一边还用手朝着她的方向扇了扇香味。
“多吃肉，长得高。”
记忆里的声音同现实重叠。
陈念歪着身子勾住老人的脖子，笑着在她耳边说道：“奶奶，你看我已经长的够高的啦。”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透过树影婆娑的老杨树洒进来，将屋子里的家具和餐桌前的人都勾勒出了一条耀眼的金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