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摆钟

“时间能带走的都是不可留恋的”我常常回忆起这句话,在我总在感叹时光流逝,曾经的人和物仿若还在眼前,却已消失不见的时候。我在惋惜,我想抓住一切经过我身边的东西,我想留住所有的回忆,我很怕失望,很怕离别。

    在我们农村,不知是不是重男轻女的原因,第一个生的女孩儿,就可以再生一个,但第二个若是男孩儿,再想生那就是超生儿了。我有个哥哥,所以在我妈发现怀上我了的时候,我爸就带着我妈逃到了邻省的一个偏僻小乡村边躲了起来,到把我生下来也不敢回家去,只能是我外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送一些生活用品与粮油等等,我妈现在常跟我说,“那时候怀你这么辛苦,没得吃还天天做活吃苦,但把你剩下来的时候还着实吓一跳,又黑又胖”。当然,我爸妈是不重男轻女的,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会连累到自家和近亲家的房子被强拆,所以,在我满了大约半岁后,我外公便劝我爸妈把我送给不能生育的大姨抚养,但我大姨是个比较好吃懒做的人,我爸妈自然是不放心,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我送到了我大姑家,于是我在我大姑家长到了3岁左右。在我生活在大姑家期间,我大姨也改嫁到了邻省,因为我大姨的不能生育,所以还是一直指望着能抚养我。在听我妈后来跟我说,那时候我在我大姑家是被我大姨“拐骗”到大姨家的,至于是怎么“拐”如何“骗”的,反正我是不知道的了,估计只有我大姨在窃窃自喜吧,反正到后来,我爸妈也只能略带无奈的同意了我大姨收养我。

    在大姨家生活,算是我很幸福的一段时光,也是我每次想起都会温暖与愧疚纠缠的记忆。我对不起我大姨父,但我更想呼唤他为“爸爸”,他在我心中就是父亲的存在。爸爸是个高高瘦瘦、皮肤黝黑带着庄稼人风吹雨淋的褶皱,他不善言辞,却总会把最心底的爱淋漓尽致的表现给我,他不够高大强壮,却能给我抵挡任何的风雨。我爱爸爸,更对不起爸爸。9岁那年,大姨跟“爸爸”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糟,那时候大姨更频繁的带我去外婆家,我心里自是欢喜的,因为我能见到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总会给我买好吃的和好多漂亮衣服,直到有一次,大姨带我回我亲生父母家后就自己走了。小孩子总是有些贪慕虚荣的,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哪里就是最好的。在大姨家的时候,日子过得很拮据,算是方圆几十里最穷的人家,厨房周围是别人家的猪舍牛栏,唯一的一间卧室在与厨房相隔几百米的地方,当然,这中间的这几百米不是我家的庭院;家里最大的资产可能就是一亩莲池了,里面养了鱼,种了藕,在秋冬时节能带来这个家全年最多的收入。但“爸爸”从来没亏待过我,他每天总能从乡间田野或者林中打到一些野味给我吃,所以我从小还是胖的,不比有钱人家的小孩儿缺营养。但不常有的才更想拥有,所以在“爸爸”来我亲生父母家想要接我回去的那天上午,我躺在床上假装还没有睡醒,眯着眼睛拒绝着“爸爸”喊我起床的声音,等到他以为我还想睡觉,便走去客厅后,我开始悄悄地跑出了房间,“逃”到了附近的山上躲了起来。躲了一小时后,他们最终发现我不见了,于是到处去找我,最终被我哥和发小在五毛钱的巨额酬劳下从山上把我逮了出来,我自是挣扎的,那时候的我,一心想留在现在这个家里,于是我跑啊逃啊。最终,“爸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始终记得最后一次见他的情形,我跑得离他远远的,像是怕他跑来抓我回去,但爸爸没有,他只是远远的望着我,那沉痛又失望的表情,我至今无法忘怀,最后,他搭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离开了。后来,大姨和他也离婚了,我便再也没有见到“爸爸”了。

    那年我9岁,在爸爸离开后,我回到了“自己家”。长大后我妈有跟我说,回去之后,父母还是想着送我回大姨家,因为他们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但我却死命哭喊着“不,我不回去,你们既然不要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父母觉得确实愧对于我,最终还是留我在身边。在往后的很多年里,我常常想起我的“爸爸”,想念他打的美味野味,想念他慈祥的面庞,想念他喊我“英英”的亲切声音......但我更害怕想起他,不,是愧疚,我害怕极了他最后那失望的双眼。长大后的无数次,我想着要一个人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再见见我的“爸爸”,但也无数次的退缩了,我竟然连踏进那个省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爸爸,我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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