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早饭,拿出寒假作业,扒在饭桌上装模作样地作了起来。
街上有人在唱京剧《红灯记》中磨刀人的唱段“磨剪子来抢菜刀”,我知道那是表哥的声音,他和小朋友们正在门外召唤我呢。
我合上作业本,把它往书包里一塞,向里屋喊了声“妈妈,我出去耍了”,不等回答,几步便冲到了街上。
天空略显阴沉,刚刚下过一场毛毛细雨,湿漉漉的街面上,站着我的三个小伙伴。左边是瘦瘦的、穿着喇叭裤的表哥,右边是戴着近视眼镜、胖胖的略显呆萌的杜巴子,中间是浓眉大眼、顶平额宽的鲜五儿。
我们互相使个眼神,一起走到街边那位卖甘蔗的中年男子面前,我们经常在他这里来买甘蔗。
男子的面前,立着一捆“白甘蔗”和一捆“红甘蔗”,白甘蔗比人高出两头,笔直笔直的,透着青黄色,节与节的间距足有巴掌那么长。
我们抽出一根白甘蔗交给男子,男子去掉甘蔗顶部的嫩尖,削去拉拉杂杂的根须,然后把甘蔗和刀一起交给我们。
划甘蔗是我们寒假中特别喜欢的竞技活动。赢者脸上有光,白吃甘蔗;输者灰头土脸,还要付甘蔗钱。
鲜五儿握住甘蔗的最底端,其余人挨着他随机握住,全部握好后,鲜五儿再把手握在我们的最上端,我们跟着他依次往甘蔗顶部握去,握到最顶部,从上往下数,划甘蔗的顺序就定出来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表哥。只见他跳上街沿,左手握甘蔗,让它保持直立;右手紧握甘蔗刀,刀尖点住甘蔗顶端。那甘蔗刀呈半月型,刀背厚实,刀锋白亮锋利,人工精钢打造。
点住甘蔗后,表哥松开左手,屏神静气,感觉刀尖找准平衡,便将刀在空中绕着甘蔗顶部转了一圈,再点住甘蔗。这叫“挽花”,是“划甘蔗”的规定动作。
表哥连挽三个“刀花”,略一稳神,提气抬刀,刀锋从甘蔗的顶端快速劈下,只听“噗嗤”一声,一条大约二十公分长的甘蔗皮被劈落地上。
我们立即围上来。表哥捡起地上的甘蔗皮,吻合在甘蔗刚劈下的部位,用刀踞下那段甘蔗,把它和甘蔗皮一起放在石阶上,这是他第一刀的成绩。
这时,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仔细一看,我们的周围巳经围上两三层人墙了。
第二个上场的是杜巴子,他眼晴近视,人多又有点紧张,在挽第二个刀花时,甘蔗“啪哒”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我第三个上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我也有些紧张。我站在石阶上,两脚微微分开,凝神刀尖,挽完三个刀花,看准甘蔗顶端偏左三分之一的位置,一刀劈下。
划甘蔗是不益正中下刀的,除非你手上力道特强,如果太正,就有可能把刀卡在甘蔗的节头上。我这一刀从左下手,没料到甘蔗往右晃动剧烈,我只划下了大约十公分长的一段薄皮。我截下那段甘蔗,把它与表哥的那段放在一起。
鲜五儿最后上场。他在我们中年龄最大,身体最壮。
他见甘蔗变短,便另觅一较矮台阶站定。只见他气定神闲,连挽三个漂亮刀花,手起刀落,“唰”的一声,足有半米长的甘蔗皮落在地下,人群一片喝彩。
第一轮划完,我们将甘蔗皮排在一起比较长短,鲜五儿最长,杜巴子没划着,垫底。
接着我们划第二轮,第二轮划完,就只剩下十来公分的一小段甘蔗了。两轮成绩相加,鲜五儿第一,表哥第二,我第三,杜巴子最后,我和杜巴子相差只有五公分的长短。
第三轮划不划,看起来对最后的名次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了。剩下的十来公分,如果只有我与杜巴子单挑,结果还不好说,但我们的前面,按顺序第一个划的是表哥。
那一小段甘蔗太短,表哥直接就把它立在了地上。三个轻轻的刀花后,表哥一抬手,那段甘蔗便被劈为两半。比赛宣告结束。
杜巴子排在最后一名,他向卖甘蔗的付了钱,嘴里不服输,嚷着还想再比一局。
他又抽出一根红甘蔗,拖到我们面前,我们笑着,一边吃着甘蔗,一边伸手握住那根很粗、但节头很短的红甘蔗。
这个划甘蔗的游戏,我们在寒假里几乎每天都玩。直到过了大年初十,我们才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寒假作业还有一大堆,于是收起耍心,把划甘蔗的游戏告一段落。
这个游戏,陪伴我们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和少年时光。现在,每当春节临近,我都会想起当年我们划甘蔗的情景。
时间太过久远,划甘蔗的那些人、那些事,亦梦亦幻,但又恍如昨天。
(永远平安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