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桂子在睡梦中感觉双腿疼痛难忍,她意识到又抽筋了,于是笨拙的侧过身,艰难又果断的从沙发上起来,站立了两秒,痛感消失,只剩下肿胀和麻木。这是她几个月来经过实践,自己摸索出来的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两个月前第一次腿抽筋的时候,她在睡梦中疼的哇哇大叫,叫声惊醒了丈夫,好半天他才起身开灯,接着不耐烦的嘟囔着责备着,活该,医生让你吃钙片,你不吃,看吧,你这人就是活该。桂子强忍着痛疼,下床去找钙片,没想到一下床,痛疼的双腿立即轻松了,再躺下的时候,听着丈夫的鼾声,想着丈夫说过的话,他在黑暗中无声的流泪,泪水濡湿了一片枕巾,此后,每天夜里,她都咬着牙一声不吭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她摸到手机看看表,3点42,距离闹钟响起还有18分钟,于是心安理得的躺下直到闹钟再次响起,孕后期她需要频繁的起夜,为了不影响丈夫的睡眠,她主动从卧室搬到了沙发,她照例起床开灯坐在桌前发呆,想到最近的种种,她忽然开始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丈夫口中那个蛮横无理让人嫌弃的人,是父母亲眼中那个蠢笨无能却让人怜惜的人。是同事心中单纯热烈却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抑或是自己认为的不求上进一事无成的失败者?她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思绪飘回到昨晚,桂子和父母亲一家正吃着饭,小外甥躺在婴儿车里哼哼唧唧,妹妹娴熟的抓起孩子,放在腿上,再像翻一条鱼似的给翻了边儿,接着扒下像个水泡的尿不湿,小外甥两节白白胖胖像藕节一样的腿儿蹬个不停,妹妹果断的把它们塞进尿不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桂子看的目瞪口呆。看着面前有些憔悴和疲惫的妹妹,桂子想到了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候她们还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妹妹是她的跟屁虫,只一眨眼,妹妹也成了妈妈。她有些爱怜的说,养娃可真不容易。母亲附和到,你以为呀。母亲曾无数次的夸过妹妹,你看看芳子多能干,上班,收拾家里卫生,孩子带的干干净净。父亲一脸嫌弃的说,你一天啥也不会干,有娃了屎都要抹一头。桂子自知理亏似的,一言不发,埋着头吃饭,跟妹妹比起来,她确实这样,从小就是这样,妹妹接过话茬,爸,你别说的太夸张了,不要每次都这样说姐姐。桂子感激的看着妹妹,心里更是羡慕妹妹能用这样的口气跟父亲说话,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妹妹能够这样,她的心里像吃了酸葡萄一样酸溜溜的。
旋即,小外甥被放在沙发上,肉嘟嘟的身体像只小熊一样,缓慢的滚动爬行,她在心里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宝宝是男还是女呢。突然小外甥一个翻身,差点掉下沙发,想到新闻里的画面,她对妹妹说,那天看新闻有人带娃,一个没注意娃从床上摔下去,脑子摔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妹妹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咋带娃,别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母亲接着说,一天到晚就知道耍手机。桂子的话卡在嗓子里,她忽然有些难过。在这个家里,她是没有话语权的。有时候她对父母有着不满,为什么要生下笨拙的我,为什么你们要偏心。.
可是她依然爱着这个家,爱着父母,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容,她忽然觉得一切都能原谅,忽然觉得时间紧迫,她害怕父母突然的离开,她不敢想象这个场景,她习惯了依赖,习惯了他们的责骂。所以她总是想着要加倍的对他们好。可是她爱他们,他们似乎并不明了她的心意。
她的思绪又飘到更早的更早的时候,想到那个场景,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又啪啪的落下来,爱和恨又在她心里拉扯着。我恨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那天父母亲到另一个城市走亲戚,回程前给桂子打电话让在网上购买返程票,桂子听妹妹提起过妹夫今天刚好到那个城市接他的父母,于是提前给妹妹打了电话,想到父母年迈又不认识路,出门倒车对他们来说是如此困难的事,有人接送就免除了这个难题,没想到妹妹不冷不热的说,我问问,不一定方便,到时候再说吧,离得那么远。
于是桂子帮父母买好了返程票,回来后,桂子当成父母的面表达对妹妹的不满,父亲说,你也真是,人家不一定方便嘛,我们自己回来就行了。想到买这俩车时父母出了不少钱,妹妹也满心承诺,爸妈以后想去哪儿我带他们去。桂子心里又涌起一股醋意,自己当年鼓起勇气想学驾照时,父亲说,就你这胆小如鼠,还能拿到驾照,看你妹妹多有魄力。
于是不满的替父亲抱怨,她买车你出了钱,凭啥能拉他父母就不能拉你们。他满以为父母会同意她的观点,没想到父亲说,别一天没事找事,挑拨离间。
桂子无法想像,自己有什么错,满心为父母,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越想越气,委屈的眼泪又下来了,他们连想都没想到你们,打个电话问问也没有,或者不能拉了解释一下也行呀,如果是我,我绝不会这样,我心里想的都是你们。母亲看到女儿委屈的神情,忙安慰到,是,她不对,没想到我们,还是我大闺女好。母亲的安慰像镇定剂一般,她瞬间安静下来。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桂子感受到肚子里一阵颤动,宝宝又开始大闹天宫了,于是她想,想想美好的事情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