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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沙滩在跨海大桥的下面,高大的桥墩扎在沙石之间,不停涌上来的海浪吞没了桥墩旁边成片的礁石,留下瞬间破裂的泡沫。在那些礁石的缝隙间,一些细小的鱼儿摆动着身体,从一个礁石坑游到另一个礁石坑。远处的海里,一群少年在游泳玩闹,声音几乎淹没了海浪拍打的声音。
一个中年人站在海里更远处的一块露出水面不到两平米的礁石上,礁石露出海面部分也不过一米多高,时不时被海水冲刷着四周。这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鱼竿,正在专注地注视着漆黑的海面。海面之下更加漆黑,看不到里面隐藏着的任何东西。
他已经站在礁石上有一会儿了,还没有钓上一条鱼来。他收回鱼钩,鱼饵还在,他又甩出线,看那鱼线消失在数米之外的海水里。
站着久了,腿有些酸麻,他抖抖腿,又做了几个深蹲。手中的鱼竿随着他晃动了几下,便随着末端的鱼线直扎向海里。他被猛拽一下,差点跌倒,但很快用另一只手也抓住鱼竿,稳住鱼竿后,鱼线已经全被放出。他试着收回一部分鱼线,但很快又不得不快速松开。反复几次,对方的力量似乎没有减弱,反而在海面之下四处冲撞,他和手中的鱼竿也随之来回摆动。
这究竟是一条怎样的鱼啊,至今没有露出水面,仍在执拗地试图摆脱它所未知的神秘力量。
他的手腕慢慢变酸,小臂肌肉由于长时间紧绷也开始不住颤抖,可他仍不愿松手。我到想看看这是怎样一条厉害的鱼儿。
不知何时,天边开始涌出小片的云,并且不断地聚拢,颜色也越来越浓。而他脚下的海面仍在慢慢地上升。他全然不知。
他发现收起线来没有那么困难了,而且也不必再放线了,看来对方气数已尽了。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但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抹没了。
就在那条大鱼快要浮出水面,甚至可以看到水面之下的狭长黑影的时候,他望见海面由远及近被快速切开,如刀锋般锋利且漆黑的背鳍从海面之下冒出来,向那条本属于他的狭长黑影逼近。
他只觉得手中一轻,一段鱼线从海面之上突地崩断,那鱼竿也挣脱束缚般向上甩起。可恶!他心中暗骂。
这时,大颗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还有礁盘和海面上。他抬起头,满天的乌云,看不到太阳的一点点身影,仿佛瞬间来到了暗夜。海水肆虐地拍打着礁石,甚至都冲刷到他的脚面上。那群少年早已没了身影,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
刚才与狭长黑影一起潜入到海底深处的背鳍又浮出了海面,开始在大概三四米的距离围着礁石游弋着,仿佛嗅到了他身边的气味。
他握紧鱼竿,拍打海面,试图吓走对方,那漆黑的背鳍反而缩小了范围,甚至有意撞击着礁石。他小心地在礁石上移动着,面对着对方,且尽量站着礁盘远离的一面。
他太专注于海面,而忘记了礁石表面已经变得湿滑,一不留神,滑落到海里,一侧大腿被划出一条很长的口子,血液一下子涌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海水。他背靠着礁石,紧紧地贴在坚硬尖利的礁石侧面,紧紧地盯着海面。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也许还在另一面,他快速转过身来,双臂支撑,没有受伤的那条腿钩在礁石的上面。就在他用力翻身滚到礁石上时,一张大嘴从他掉入水中的位置伸出来,可以看见数排锋利的牙齿,很快又迅速退回到海面之下。
伤口被海水浸泡后,外皮已经变白,但仍血流不止。他不得不脱掉自己的上衣,缠绕在伤口处,试图延缓流血的速度。那些流下来的血液被雨水冲淡,又流入到海水里,慢慢地扩散,很快便看不到任何红色的痕迹。
他坐起来,双臂环抱着双腿,把身体团成一团,却仍然浑身打着颤,连嘴唇也合不拢。抬起头,那背鳍并没有远去,也没有靠近,还是在周围三四米的距离游弋。奇怪,就这么一条,还这么固执。
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手机没在口袋里,可能刚才掉下去的时候滑出去了。吃过午饭出来的,现在怕是晴天太阳也下山了。这里本来就是少有人来的野海,车停在路边也没有人会在意。
那背鳍不见了,也许走掉了,也许躲起来了,他不敢妄动,不敢靠近礁石的边缘,更不要说跳到海里游回岸边,他可不想再欣赏一次那张开就可以吞掉他的血盆大口,不,比血盆还要大几倍。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满天的繁星露了出来,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海鸟在天空中盘旋。
他又饥,又冷,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可仍然十分疼痛,脑袋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想起了小时候,在大院里的种种,想起了外出求学,想起了曾经的每一份工作,想起了来到这座海滨小城,想起自己仍然孤单一个人,想着想着,他枕着双膝上的胳膊睡着了。
天快亮时,他被手机的闹铃声叫醒。他躺在礁石上,睁开眼,四周有一些赶海的人,而他的手机在一团海草之间,晃动着,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