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的女教师

欢欣原创文章

    民国十九年,公元1930年, 中国历史上大动荡大转变的时期,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终结阶段,这一年我母亲薛玉蓮小姐十三岁,因为她从小爱学习又聪明,生来标致文秀,小学节段在西安北院门的一家私孰学习,成绩优秀,品学兼优,且私孰先生建议让玉蓮继续读中学。我的外祖父是个很开明的人,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加上几个舅舅在学习方面都赶不上我母亲玉蓮小姐 ,外祖父就决定了送女儿玉蓮到西安女子高级中学就读。西安女子高级中学位于西安市中心的东洋市附近,是当年陕西最有名气的一所女中,能考进这所中学的女孩子为数不多。我母亲玉蓮小姐上了中学不久 ,我外祖父就因病去世了 ,家境艰难了许多,但是我的外祖母咬紧牙关没有让女儿玉蓮辍学。

    玉蓮所在的女子中学里,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女教师文芳,她和其它的老师不同,人美心也美,她对这里的女学生们总是爱护有加,姑娘们特别喜欢上她的课 ,她常常教给她们做人的道理,也讲古今中外爱国英雄的故事给她们听,玉蓮和她的同学月桂姑娘没事就去文老师的宿舍找她聊天,其实文老师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文老师教她们绣花,织毛衣,告诉她们要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玉蓮告诉母亲要学织毛衣了 ,外祖母很支持她,买了些毛线给玉蓮,可把她乐坏了,她的同学月桂小姐也带了毛线一起和文老师学习织毛衣了。一个学期过去了,玉蓮和月桂不但学会了织毛衣,也和文老师学会了很多课堂上没有的知识,她们俩非常敬佩文老师,因为她懂的事情太多了。

    有一天玉蓮去学校有些早,就一路小跑去找文老师了,她发现文老师睡觉没有脱衣服,而且连鞋子也没有脱,她的床铺是头高脚底,一有动静文老师一下子就起来下了床,速度非常的快,看到玉蓮诧异的目光,文老师笑了,她说很多年都这样,已经习惯了……

    快放寒假了,大家都穿上了棉袍,可是文老师只穿一件毛衣, 薄薄的裤子,她每天都领着学生们在操场跑步,文老师跑起步来轻松敏捷,玉蓮紧随其后,她觉得只要是文老师所做的一定是对的,后来在女中的运动会上玉蓮荣获了八百米长跑冠军,还有一项跳高冠军,这些都是文老师培训的结果。她得到了学校颁发的两样奖品,一个漂亮的文具盒,盒子里面有乘法口诀,盒盖子上有几个小动物在抜一个很大的红萝卜。还有一个可以拆开的木制红苹果,这个木头苹果可以拆成四瓣,每一瓣上都有一个谜语,玉蓮太喜欢这两个奖品了。

    文老师也很开心的祝贺了玉蓮,她兴高采烈的拿着奖品回家了,那知一进门二弟就豪不客气的把文具盒抢走了,这时小妹妹玉梅哭着要那个玩具苹果,外祖母拉长了脸呵斥玉蓮:“快给玉梅,没看见你妹子哭么?”玉蓮只好把奖品给了妹妹,扫兴的回到自己的屋里,她抚摸着父亲留给自己的大木床,想到父亲在世时候对她的百般宠爱,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了。第二天,玉蓮很不开心的把家里的事情都告诉了文老师,文老师笑了 ,给她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和姊妹要相亲相爱的道理,什么叫作厚德载物,文老师的一番话让玉蓮很受教育,她不生气了,以后的日子里她也学会怎么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好景不长 ,有一天文老师正在上课的时候,学校里来了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们在教室外面窥视文老师,一面耳语着什么,文老师表情很淡定,她领大家朗诵着课文,当她很镇定的走过玉蓮身边时,飞快的把一张折叠的很小的纸片塞到了玉蓮手里,然后注目看了一下玉蓮,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玉蓮的坐位在后排,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的,玉蓮知道这个纸上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她没有敢看 ,迅速的把纸条塞到了鞋子里,下课的铃声一响 ,女孩子们一起拥挤着冲向教室的门口,文老师飞身一跳,从后窗口跳了出去,她要是跑起来一瞬间就没了影儿。玉蓮看到文老师跳了出去,就往教堂外面走,那两个陌生人进了教堂,一个还拿出了手枪,他们一看就跳出了窗户去追文老师了,玉蓮这才明白那两个男人是特务,天那,文老师原来是个地下党。玉蓮的心脏一直咚咚咚地跳,感觉快跳出来了,她不知道怎样跑回了家,关好了房门,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纸条,原来是一张药方,她看不懂,但是她知道这个药方子一定很重要的,她把药方藏了起来。

    第二天学校里来了很多警察,学校组织全校的学生开了大会,有个特务头子在会上宣布了文芳老师一系列的共产党罪行,后来说让学生们看到了文芳就要检举报告,玉蓮脑子里满满都是对文老师的担忧,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就是文老师没有被逮捕,她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这是个好消息。周日的一大早玉蓮就起床了,因为她要把那个重要的药方送到一家药房去,这个地址是玉蓮在药方背后发现的,她整夜都没有睡觉,她想这个药方一定是文老师看作比生命还保贵的东西,能在紧急关头把这个药方交给自己,这是文老师对自己多大的信任啊!她想如果去这个药房看看或许能找到文芳老师也不一定呢?

      她把药方藏在衣角里,刚要出门,小弟弟段九跑了过来,他说:“大姐 ,我饿了,你给我买一个铜子儿的粽糕行不?”这个苦命的孩子眼巴巴的望着姐姐 ,玉蓮想了想就领着弟弟出了门,来到北院门街口上,她给小段九买了粽糕,看着他吃完了就对他说:“九儿,你跟着大姐一起去逛逛好不好?”段九一听可高兴了就跟着姐姐一起去了那家大药房。到了药房的门口,玉蓮把药方藏在了段九的帽子里,她让弟弟就在门口等着她,段九一向很听话的,他答应了姐姐就在门口等着不乱跑。

    玉蓮自己走进了药房,这是一家很有名气的大药店,卖中成西药兼开方制药,店员们一律着浅蓝色的工作装,店里店外清洁的一尘不染,玉蓮走进店里就有一个店员迎了上来:“小姐请问买药还是开方子呢?”玉蓮说:“我想开个药方子,”店员就请她往店后面走,来到一间白色的房子,里面的桌子前面坐着一位老中医,他让玉蓮坐下,问她谁生了病了,要开什么药方子?玉蓮就说了三味药 ,这是文老师的药方上面开头的三味药,老中医一听马上起来敲了敲里屋的门,玉蓮看到门开了,文老师正微笑着招手让她进去,:“文老师”玉蓮哽咽着扑到了文芳老师的怀里。

    文老师告诉她那天看到了特务就怕万一自己被捕才把药方给了玉蓮,因为那是党的一份很重要的机密文件 ,如果落在敌人手里损失就惨重了!:“药方我带来了”,玉蓮告诉文老师弟弟段九在店门口,玉蓮把段九领了进来, 从他的帽子里取出了药方交给了文老师,药方送到了,玉蓮也如释重负,她就和文老师告别,准备带着段九回家去了。这时有人敲门,文老师开了门,是方才的那个店员端着两大碗热乎乎的炸酱面条进来了,他说:“小姐,快趁热和小弟弟吃了再走吧”,玉蓮不好意思吃,文老师劝她快吃饭 ,一边吃一边谈。小段九说:“大姐,我们很久都没有吃过炸酱面了”,玉蓮就依了弟弟,一起吃了,这时候文老师告诉玉蓮说她已经暴露了,不能再回学校了,她在这里就是等着玉蓮来送药方的,她说明天她就要走了,玉蓮问文老师要去那里?文老师幸福的笑了,玉蓮这才发现 ,文芳老师笑起来是那么美丽动人的,她说要去延安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文芳老师的爱人也在延安。文老师告诉玉蓮,天就要亮了,她深情的说:“共产党才是中国的希望,共产党要推翻旧的封建政权制度,创立一个人民的共和国,没有剥削,没有压迫,自由,民主,充满了和平温暖的国家,在这个新的社会里,所以的孩子都能上学,包括所有的女孩子,这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男女是平等的,女子和男人一样会受到尊重的”!

    她希望玉蓮上大学,多多的深造自己,准备为新中国做出贡献。回到家里,玉蓮久久不能平静,她为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而高兴,同时又感叹敬佩中国有许许多多文老师和她的爱人那样的革命者,有了她们中国就有了希望。

    这些陈年旧事都是我母亲玉蓮小姐讲给我的故事,她总是说她这一生最敬佩的老师就是她的中学教师“文芳老师” ,她没有忘记老师的教导,在我外祖母的支持下顺利的读完了大学,解放后我母亲也成为了一名小学女教师,她曾担任过大队辅导员和教育主任等职务,一有机会她就会给她的学生们讲“文芳”老师的故事,教给孩子们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歌曲,放假的时候她就教给我们姊妹们织毛衣,做鞋子,她总是若有所思的说“这是我的文老师教给我的”。巧合的是我的高中也是在妈妈的母校,现在的《西安高级中学》就读的。

欢欣原创文章,感谢网络图片。202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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