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不定的人生(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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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老天有眼。学校期末早早进行了考试,把学校的工作全部做完,放假。而这离研究生考试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收拾一下,他就直奔曾经自己的大学校园找王峰而去。

在最后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大学生们早就放假回家去了,校园里留下的都是等待考研的孩娃们。他每天和王峰一起,很早起床去早餐点吃早餐,然后坐在考研教室专心复习,中午去饭馆吃饭,稍事休息,又开始一下午的学习。吃完晚饭坐在大学自习室耀眼的白炽灯下,他感觉恍若隔世,恍然如梦。

读大学时,他常常装模作样来上自习,但总是学不进去。说实话,他对他的专业并不感冒。想当初考大学时,他报的是他们省的第一师范大学,但差两分没被录取,就差两分啊!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就被调剂到了现在这个师范学院。其实也还不错,本省师范院校里排名第二,可惜校名已经不像第一志愿的那个学校称为“师范大学”,而是叫“师范学院”了。专业也是这样,本来他最擅长、最喜欢的两门科目是语文和英语,他想以后当个语文老师老师或者英语老师肯定很棒。于是填报专业时,他第一志愿填英语教育,第二志愿填语文教育,但都没录取,而是被后边的政治教育录取了。可见前两个专业比政治教育要吃香。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大学四年,甚至在以后的工作中,不断被得到证实。

英语教育和语文教育专业的人确实要好就业一些。想想看,一个学校需要几个语文老师、英语老师,又需要几个政治老师,事情不是明摆着放在那里吗?工作后,每次碰到陌生人,当别人知道他是老师时,随口就问下一个问题:你是什么老师?他总会乐此不疲地做一个游戏,反问道:你猜猜看。于是可怜的人们就猜了起来,但绞尽脑汁,把人家在读书时留在脑海里的所能想起的科目都猜个遍,还是没有猜到。这时他会带着打败别人取得胜利的神色,狡黠地告诉他们:看看,猜不出来吧。我像语文老师吗?数学老师吗?甚至有人说体育老师,物理老师,等等等等,哎,反正能说的全部都说了。唯独没有一个人会说:政治老师。天,这是为什么?当他告诉人家自己是政治老师的时候,别人都会惊奇地说:哦哦,对对,还有政治耶。每当这时,当他脸上露出猜谜游戏胜利者的姿态时,心里总有一阵寒风刮过。太冷了,how cold it is!这是个冷笑话,太冷了!而且这个笑话本身让他心里发寒。

人们对政治这门科目有如此之陌生吗?好像他们压根没学过,或者这个世上压根就不存在这门科目。人们是有多漠视它,冷落它,不在乎它,甚至讨厌它。很多次,有很多人说:哦哦,上学时最怕政治,要背很多东西,老是记不住。在很少的情况下,有人会说:我上学时政治还可以,读读背背就可以考很多分。每当听到这两种声音中的无论哪一种时,林浩然总是苦笑一番,哭笑不得。人们对这门科目确实不感冒,就像他当初对这个专业一样。

后来,随着大学四年所谓专业素养的熏陶,他觉得这个学科和别的任何一个学科一样,都是一门学科。简单理解,这个学科在西方其实就是公民教育,在中国被称为思想政治教育。当然在以后读研的道路上,他会了解更多,只是那样会更加把事情复杂化,并不适合普及给一般人知道,知道关于到底政治是个什么玩意这一宏大论述。如果是那样,情况还会更糟,人们会离它更远一些。

他老在想,大家为什么会对政治有这样的一种普遍反应?普遍印象?经过很长时间的深入思考,他似有所悟。因为政治是堂而皇之的洗脑课,人类天性中都不喜欢被洗脑,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小时候,隔壁萍婶子嗓门粗,口才好,声音穿透力强,吵架骂街是一流好手。每当她丈夫波叔被她骂得狗血喷头时,一走出家门,就有人熊他:又被媳妇上政治课了?天,一联想到这个,他就不寒而栗。是的,这就是人们普遍印象里的政治课。

还有就是人们不相信,书上写的跟现实不匹配,乍一看甚至有着巨大的反差。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有着巨大的优越性,为什么中国没有美国富?甚至样样不如美国。中国是一个传统的礼仪之邦,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为什么国民素质还这么差?要做一个好人,为什么现实中总是小人得志,好人没好报?为什么会贪污腐败横行?为什么环境污染这么严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也在思考这些问题,既然上天让自己碰上了这个专业,总要把他搞懂,弄明白。四年里,他不断在琢磨这些问题。听了四年的课,他觉得,很多老师的回答并不能令人满意。说实话,有些老师简直是在应付课堂,所以,大学里,他有一个举动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他常常逃课。有些老师简直太差劲了。课不备,课件不做,站在课堂上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还有些老师讲课太没劲了,简直是死亡电波,好好的孩子听了他的课后,昏昏欲睡,痛苦难耐。干脆,只要一发现是这样的老师,他直接翘课——奔图书馆而去。所以大学四年,毫不夸张地说,他在图书馆呆的时间甚至长过在教室,因为看自己喜欢看的书这件事情还是很有意思的。并且发誓,等自己以后做了老师,千万不要做这种老师。其实学院里还是有几个老师水平很高的,平时做人很低调谦和,但讲起课来就是让人能够听得进去,这些老师有一个共同点:上课时总是会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迁移巧证,联系实际,深入浅出,真是富有诗书气自华。而这些老师无形中说到某本书里的某个人,甚或某个观点,都会让人觉得,看书多真好。所以,他确实把图书馆看得比教室、自习室还重要。

他常常借了很多书,在图书馆看。如果换成在教室或宿舍,感觉味道就会发生一点变化。在宿舍看书会被人说装逼,在自习室的同学一般都是在准备什么考试,看到人家专心致志,奋笔疾书,自己会产生一些异样的心理感受。所以,看书还得是在图书馆。大学四年,他把图书馆的书从A看到了Z,从第一排看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他发现,自己喜欢看的书,集中在文学,哲学,心理学,宗教,历史这几个方面。而所有这些穿连起来,就足以解答人们所问的那些问题的全部困惑。虽然很多时候对问题实际情况的解决并没有太大用处,但理论和思想上的明理开通,还是对明了问题本身有些益处的。

大学四年里,他书看得如痴如醉,但对大学上课和大学考试这些东西,并非完全苟同。什么是大学上课呢?一个无聊教授或者讲师在台上发射着死亡电波,一群懵逼孩子在台下耗费着手机电量或流量。等到考试,想得奖学金,提前一个月背;想考及格,只需提前一个星期背就可以了。背得滚瓜烂熟,最好一字不差,肯定得高分。至于考察课的期末论文,去图书馆找几篇相似文章东拼西凑抄成一篇就好了。倘若是真的要自己写,那就做好得低分的准备好了。这种理论和心得,在和同学们交流心得的过程中,取得了空前一致的默契和认同。

往事已矣。可如今重又回到自习室,心境和状态发生了很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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