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独自跑到一架飞机上,靠着一腔孤勇起飞,在几万米的高空一遍遍穿云破日,最后坠入无人的小岛。临死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降落”。
这种读起来又中二又文艺的情节本该只存在于文学创作里,好比热血少年拔刀冲阵口吐狂言“男人的英勇就是该独自劈开无尽的狂风,劈不开的人就理应葬身风腹”,而现实中人们往往说“生命是最宝贵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而上周五,这件事情真实的发生了。
大概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某个超能力战队的成员,伸张正义,保护人民。在梦里我被某个带有男性性征的怪兽抓走并强制发生性关系。然后我被队友所救,杀死怪兽复仇后继到处伸张正义。
这一直被后来的我视为同性恋思绪的启蒙,并在自我认同中给予了我一定的支持。
抛开某种尖锐的因素不谈,和其他绝大多数那个年级的孩子们一样,无论男孩的“机器人,周游世界,超能力”还是女孩的“公主,流浪,小仙女,”这些梦寄托着相同的精神诉求,亦即自由。
我想自由是一种情结,很多凡俗的人都有的,要跳出身边这个凡俗世界的情结,梦想远方和远行,某种不可名状但是一定和现在不一样的、宛如烟尘的生活。
上周五晚8点钟,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塔科马机场,29岁的地勤工作人员理查德·罗素(Richard Russell)在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常规工作后,偷偷溜上了停机坪上一架76座双引擎庞巴迪Q400客机的驾驶舱。
然后,没有飞机驾驶执照、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飞行训练的他发动了引擎,把飞机飞上了天空。
靠着在模拟航空游戏里学到的有限操作,他驾驶着飞机做出了一连串惊险的动作,地面上的人们在惊呼中拍下了视频。
75分钟以后,飞机在西雅图附近普吉特湾的一个小岛上坠毁,理查德·罗素没有生还。
理查德在飞机上和控制台通话的时候开口询问:我的余生是不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了(This is probably like jail time for life, huh?)
地勤人员回答他:我们先不讨论这个(Well ... we're not going to worry or think about that.)
我相信他绝不是一心求死,死亡只是基于实现自由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和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相比。
其实理智上这种行为委实不值得鼓励,他何止偷了飞机他简直是社会之癌,飞机损毁的直接经济损失3000万美金,当天所有后续航班取消。
整个社会为了这一个小时的自由梦想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和这些代价相比个人的生命似乎真的微不足道起来,而这些价值在资本家的账户上完成
数字的变更后会变回压力一点点的施加在每个与之相关的普通人身上。
有人为此丢掉工作,有人为此付出金钱购买更贵的航班,而可能在半年内所有乘坐这家公司航班的乘客,都失去了飞机餐里一颗他们本该拥有的橄榄。
残破的齿轮崩坏,压力分摊在每一个原有的齿轮上。
可他已经死了,这颗崩坏的齿轮破碎后变成了一个艺术品,精致、灿烂、细小、明亮,让人不忍苛责。
随着年岁渐长,多数人不再怀抱近乎幼稚的自由,回归喧嚣凡俗的现实中,剩下的少数人则分化出各自对自由更独特深邃的追求,并惊奇地看着“自由”生出狰狞的獠牙。
青春年少或者说少不更事的时候,人总是有那种美好的憧憬,只看表面上的一层,要追着飘逸先贤们留在只言片语里的风流足迹,至于自由和现实在犬牙交错的抗衡中给的先贤们留下了怎样的伤疤,则全然不被人们知道。
真正能挥下拉杂决绝的一刀,斩断尘俗牵绊也斩断依赖眷恋,最后从几千年积累出的丰厚物质文明中脱壳而出,永远是极少数人。
剩下的多数重复着一代一代头撞南墙的经历,安然也黯然地回到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大厦中去。
它之所以如此浪漫和令人想往,是因为只有少数人可以承担它的代价。它是一种高贵甚至残酷的享受,在精神孤寒的高峰上冷冷地嘲弄着羁縻于物欲的凡夫俗子。
他说自己想去看看那条鲸鱼——这是另一条来自西雅图的新闻,一条逆戟鲸背着自己幼崽的尸体在海里游了17天才决定放手。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的话,最好的机会是你左前方的那条跑道,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普吉特海湾,你可以降落到海面上。
Rich:你和那儿的人说过了吗,我可不想把那里弄得一团糟。
塔台: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我,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伤。你如果想降落的话,就试试这个办法。
Rich: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我想象着那个年轻人驾驶着偷来的飞机,在天空中得到一切自由,然后直直的坠毁,化成白日当空下的明亮焰火,在那一刻太阳也遮不住这火光。
就像我想像其他画面,我在夜空群星照耀下的山崖上奔跑,唱一遍所有我知道的歌,围着光滑的大石头跳一遍又一遍的舞,最后坠入崖底满溢的月光;我想象我靠在一个我只有一点喜欢却足够喜欢我的人身上,两个人呆在随便什么地方,我听他讲所有他想说的话,也把我想说的回给他,然后嗑药,不断的嗑药,死于心脏跳动过快的骤停,死之前把头歪过去不让他看到。
而近期我做的最跳脱出俗世生活的事情大概就是,做了个春梦,并且厚颜无耻的把它发到了朋友圈里。
一只羊,跳出它生活了一辈子的羊圈。羊圈外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在坠入崖底的前几秒,这只羊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嘶鸣——那声音真的很奇怪,和其他任何羊的叫声都不太一样。
引用部分摘自公众号“假装在纽约”,多为对新闻事实的客观描述。
尝试找到对话内容的英文原版亲自验证后写下这篇文章
理查德和塔台的对话 https://www.cnn.com/2018/08/11/us/seattle-stolen-plane-audio-recording/index.html (文字版,不全)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stWZY_eUOc (音频版,没有字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