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外婆,生活在大大的田地围拢之中的村庄里,很小的时候,每次去都会走长长长长的油路,要穿过、越过很多很多的庄稼地,冬天坐着自行车冻嗖嗖得前进,夏天吹着舒爽的迎面风或着顶着酷烈的太阳赶路,外婆家在遥远的一个村里,坐自行车都要走很久,脚一定会麻。
那里和城里不一样的太多了,望也望不尽的田地,望呀望能望到边的天空,村里的路东扭西扭高高低低的淘气着钻来钻去,很多老城墙一样的土墙土房,路边总是堆着肥、柴、乱砖、矮墙、玉米杆或者麦秸还有杂物,也长着不知名的草、小花、蒺藜、葵花、枣树,空气里总是调混着各种肥、动物、植物的味道,一种满满的、拥挤的感觉。
在很小很小的我和妹妹眼里,那就是另一个世界,里边有一个整齐的大院里,有我们的外公外婆。外公高高大大,长脸大手,粗声粗气,却说的话不多,外婆小小的,好像腰背就没有直起来过,我们在院里耍,就看到外婆忙来忙去,好像总需要做事。
田里有各种庄稼,西瓜、玉米、小麦、枣林、好几种蔬菜、葱什么的,那里有许多的乐趣好耍,每到饭时,外婆就会寻出来、或者就在院子里,用长长的儿化土音吆喝我和妹妹的名字,在清凉的空气里播散!
那院子是两进的高房长院,正房高高耸起,有着和我们身高差不多的房基,粗大的柱子撑起高高的房檐。靠东的两间,是外公外婆的住所,门口檐下,搭了点棚护着两眼土灶水缸,从房基跳下来是个角门,再过去是舅舅住的东房的墙壁,这是个凉荫荫的夹道。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夏天的早晨,迷迷糊糊醒来,土炕上就剩我和妹妹了,纸窗外是外婆走动的声音。轱辘着爬起来,跳下炕,踏上鞋,转两道门,揉着眼睛找外婆去。一出门,青草绿叶的清芬浸透着浓郁的香料和炉饼面的香味扑面而来!就看见微明的晨光里外婆成了一个剪影,偶尔跳脱的火焰映一下外婆的脸,头也不回得边忙碌边说"怎么起来嘞~,还早嘞~,再睡撒撒去"。我说不睡了,到院心里撒欢,结果满院都是好闻的饼香,和清新的空气一样悠长甜美!
非常美好的时光雕刻~就这样保存在记忆里!妈妈刚一岁的时候就送了人,成年了才认了亲,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我的妈妈和外婆也只保留了淡淡的母女情分。后来,我和妹妹长大了,懂了些事,就很少去了。那天早晨的印象,就是外婆的印象。
多少年过去了。在这样的早春阳光下,赤裸的土地还是漫延到远远的山那边,几排空空的杨树远远地静静地立在田边、路边,跟前几排枣树屈折伸向蓝天,长长的风吹过来又吹向远远的空中,不知道去了哪里......外婆,去世了,带着她的身影,也消逝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