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接到一个本科师妹的电话,向我哭诉,已经做了三年合同制教师的她,按照学校之前的承诺,今年3月份就该给她转正的。可是今年的转正名单里没有她,却赫然列着刚工作一年的新人——某教育局领导的亲戚。她不服,找校长说理,校长劝她,别着急再等等,明年应该就是她了。她不放心,问到要是明年还有领导亲戚横空出世呢?校长也无奈,说你好好工作教课就行,笑着把她打发走了。苦笑着走出校长办公室的那一刻,25岁的她感觉自己所有的汗水和付出都抵不过别人先天的出身优势,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暗无天日。她找不到出口,绝望到窒息。她问我,师姐,我该怎么办?
作为长她两年的师姐,人生阅历也未见得比她丰富到哪去,倾听心事能力合格指点迷津本领有限。但是在她向我提问的瞬间,我忽然想与她分享我知道的几个故事。
小熊的故事
小熊,是我本科时的室友,人如其名,微高微胖,憨态可掬又简单直接。一入学她就昭告天下,她的梦想是在大学闯出一番名堂,拿奖学金,当学生干部,做最好的自己。于是乎,校园里充满了她不知疲惫的身影,学生会活动她组织,校园歌手大赛她参加,写作大赛她获奖,图书馆里她占座自习。年轻简单的她就这样快乐地向梦想的方向一路狂奔。然而,天不遂人愿。
大二评奖学金时,她和一个女生综合测评成绩相同,但是单项奖学金只有一个名额,于是,班委们投票,单项奖学金颁给了那个女生。忘了说,那个女生也是班委。就这样,奖学金之梦破灭。接下来,祸不单行,大二学生会换届选举,选举制度是民主加集中,部门内部选举她得票第一,当选部长志在必得,然而到了集中环节,主管老师的决定是得票第二名的男生做部长。
得知结果后的她泪如雨下,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边哭边残念着梦想就这么被人践踏好不甘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再也不相信什么天道酬勤、大道为公云云,第二天起来她的眼睛肿得像被暴打过一顿。就在其他人以为她会就此消沉下去,不再为梦想“折腾”的时候,她又擦干眼泪,重新上路了。不似大一时的芝麻西瓜一把抓,什么都要掺和一脚,大二大三的她只做两件事,努力学习、坚持写作。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大三那年她拿到了学业奖学金,大四那年,她凭借写作特长不仅拿到梦寐以求的单项奖学金,还过五关斩六将成功拿到省级报社的offer,五年后的现在,她是报社最年轻的主管编辑。
如今,再谈起当年遭遇的种种不公,她一笑了之,说,奖学金没颁给我,说明我还有进步的空间,谁让我和别人得分一样呢!至于没当成学生会干部,反而让我有时间去发现自己真正的热爱——写作,有时候,失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母亲的工作
如果不是姑妈讲起,我不知道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小学教师,也经历过职场的血雨腥风。
那一年,我的母亲23岁,高中毕业后已经做了五年的乡村代课教师,婚后不久就怀上了我,每月不到30元的工资、即将到来的小生命都让她急切盼望着抓住转成正式国办老师提高待遇的机会。终于机会来了,市里的师范学校出了一项政策,面向30岁以下、工作已满五年的乡村代课教师开设三年制研修班,三年学满合格后颁发专科证书并直接转成正式国办教师。分给我们县城语文学科的名额只有10个,而当时全县符合报考要求的语文代课教师有460多个。竞争固然激烈,但是年轻的母亲斗志昂扬,从知道政策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奋战复习,挑灯夜读,终于考到了全县语文科第九名。公布成绩的那一刻,她喜极而泣,贫寒的青春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结果却是,两个月后,和她一起考上的人都要准备去市里读书了,母亲却连录取通知书的影子都没见到。父亲当时在外培训,挺着大肚子的她独自到县教育局咨询情况,却被告知她根本没在录取名单之列。“怎么会这样?我的成绩是第九名,咱县录十个人该有我的呀?”“对,你的分数是第九,但你的工龄差一天,不符合工作满五年的规定。”工作人员抛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解释。母亲不解,执意要查看自己的工龄记录,工作人员却像有隐情似的阻拦着,说什么工龄记录是档案机密,绝对不会出差错,只能单位查看,个人不能查看云云。
不是没有抗争,父亲培训归来,又多次向教育系统申请查询工龄档案未果,托人反映情况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就这样,我的母亲,出身贫寒农家的乡村代课教师、怀胎五月的年轻准妈妈,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绝望与无奈——她是那么渴望通过努力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那么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向梦想迈进,却在梦想就要实现的前一刻,被不知名的人当头一击,拦在了梦想的门外。
也曾想过放弃,就这么安贫乐道做代课教师也好。但是不甘心的母亲并未就此蹉跎,自怨自艾,虽然失望、绝望过,但她还相是相信努力奋斗意义。尽管没有考试的督促,她还是坚持看书学习,认真备课讲课。自助者,得天助,那年的秋末,县里首次举行民办代课教师入编考试,各科考试前十名均能直接入编转正,于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的母亲,又一次走上了考场。这一次,她是全县第一名。这一次,谁也没有理由把她挡在梦想的门外。
打不倒的郝思嘉
《乱世佳人》的结尾,郝思嘉在经历了腹中胎儿的流产、女儿意外坠马身亡、好友梅尼的病逝、爱人白瑞德的离开等一系列打击后泣不成声,她苦苦思索着出路,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只有土地是恒久不变的。你对某样东西的热爱,远胜于你对我的热爱,故乡泰拉的红土,是你力量的源泉。”抬起头,擦干眼泪,重拾希望,她说出那句“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是郝思嘉回到故乡,深情遥望着生她育她的红土与家园。我们知道,她又一次站了起来,她终会生根发芽,结果开花。
是啊,命运,常常是如此无情,他像个暴君一样,似乎总是厚待那些天生的贵胄或是后天的权臣,任凭他们蹂躏我们的梦想,将我们踩在脚下,阻挡我们的前行,扰乱我们的心绪。然而,渺小如我们,就该就此缴械投降,一蹶不振吗?不,绝不,因为,他们试图把我们都埋了,但不知道我们其实是种子。
姑娘,希望你已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