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陆家方才吃了早点打开门来,王媒婆就巴巴的从路的那头往这儿来了。顾潜正在院子里晨操,看见媒婆路过便多看了两眼。
“爹,王媒婆这是要给承欢做媒?”
顾恒随意一瞥,“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从咱们家过去,除了承欢家还有什么人家有待嫁的女子?”
顾潜收了剑走到父亲跟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去陆家求亲?”
“何止是很多人,我看陆家那门槛都要被踏破啦!”将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顾恒舒舒服服的将人完全靠在椅子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承欢这孩子打小就招人喜欢,两年前就开始不停有人往陆家跑了。”
“行啦,过来坐下。”看着自家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恒顿觉好笑,这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因为什么事儿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渊儿,爹知道你的心思。待你考取功名,爹亲自去陆家为你求亲。”
顾潜倏地抬起头,“爹...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要是连你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这爹不是白当了吗。”
“可...可陆伯伯和伯母会愿意吗?”
“放心吧,你陆伯伯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清楚。再说了,到时你考个状元回来,难道还有别人敢跟你争?”顾恒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备试。爹跟你保证,你回来之前承欢跑不了!”
顾潜尴尬笑笑,羞的直挠头,“好...好。”
“景容啊,景容~”王媒婆方才进门就喊了起来。
“来了!是王家阿姊啊,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嗐,你这不是跟我说笑嚒?”看见陆隐一家齐齐走了出来,王媒婆也不跟他们客气,径自在身旁的小凳上坐下了。
“奶奶喝茶。”承欢端了杯茶放到媒婆面前,甜甜说道。
“诶呀好,好啊。承欢啊,长得可真是越来越标致了。人也白净乖巧,真是个好孩子。”媒婆喝了口茶,又急忙开口,“景容,云深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个儿来就是...”
“承欢,你先回房去吧。我和你娘在这儿就行。”陆隐夫妇自然知道媒婆是来做什么的,只是这终身大事让女孩儿自己听着终究不妥。
“好的,爹爹。”
“王婆,云深自是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承欢还小,心思啊还不在这事儿上呢。”
王媒婆笑了笑,对景容说道:“景容,你看看云深说的是什么话。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家的女子十五六就定亲啦,承欢马上就十八了,可是不早啦。”
“阿姊说的是,只是我们家承欢确实没这方面的意思,这随便与一个不熟的人定亲,怕是对两边都不好。”
媒婆摆摆手,“诶这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年轻人,见了面随便聊聊就熟络了。我跟你说啊,这次可是钱家的大少爷,从前在京城做事的,可有些大本事呢。他啊...”王媒婆说道兴头上也不顾陆隐夫妇是否在听,口若悬河的讲了许久,直把那钱家公子说的是才貌双全,举世无双。
“景容啊,你看我这也算把人家的情况都说明了。你们觉得如何?”
萧景容看看自家丈夫,示意自己是无法接话了。
陆隐会意,给王媒婆满上了茶,“王婆啊,这钱家公子确实优秀。只是这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待我们再与承欢商量商量,问问她的意见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来了这么多回,这可是陆隐第一次松口说与承欢商量商量,媒婆以为这次大约是妥了。“那你们好好商量,有消息再找我。”说罢也不用送,自己起身便走。
“行了,出来吧。”
“爹~”承欢从墙后冒出头来,“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啊?”
“过来坐,景容,你也坐。”
萧景容方才起身走了两步,看见丈夫正经的神色只好坐下。“怎么了?”
“承欢啊,你也看见了。这两年咱们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爹想问问,你是什么想法?”
承欢没料到父亲会这样直接,愣了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爹...我...”
“香樟既成,花雕飘香。这事儿一直拖着也是不行的,你老实告诉爹,来的这么多人家你可有看上的?”
“阿爹~”承欢答不上来,只好凑上前去撒娇打哈哈,“女儿不想嫁,我就一直留在家里陪着你和阿娘不好么?”
陆隐没了方才那严肃的语气,拉住女儿的手说道,“你啊,爹何尝不想让你留在身边呢。可哪儿有留女儿一辈子的道理?说出去岂不让其他人笑话爹娘。再说了,拖得了一年两年,可不能拖一辈子呀。你若有中意的便告诉我,爹娘替你琢磨琢磨,嗯?”
承欢依然没有应答,陆隐知道这是问不出了,拍拍女儿的手安慰道:“没事,若是一时想不出来便等想好了再跟爹说。”
“嗯...好。谢谢爹爹。”
“没事了,去玩儿吧。”
“这孩子什么也不说,景容,你说该怎么办呢?”
萧景容浅浅一笑,“云深,你看文渊如何?”
“你是说他们...”
“你时常到顾家去,文渊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和欢儿你当然比我清楚,又何必问呢。”
陆隐点点头,“我是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文渊与承欢是一起长大的,从小什么事都想着她、让着她,只是不知道承欢心里是什么意思啊。”
“方才欢儿什么也不愿意说,不就是因为不好说吗。昨日文渊送她回来,我看两个人啊都是不好意思戳破窗户纸的样子,又想一起多待一会儿又怕被我发觉,文渊连坐都没坐就回去了,真是好笑的紧。”
“这么说,承欢着实是钟情于他了。文渊也不小了,既是如此,改日我寻个机会去问问继之的意思。”
“文渊就要上京赶考了,我看这事儿还是待他回来再说吧。不急。”
“阿爹!阿娘!你们可知道文渊哥哥什么时候启程上京嚒?”承欢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定了,十天之后沅河启程。”
“好,那到时候我...呃...我们一起去送他吧!”
“自然是要去送的。”
看着女儿匆匆跑开的样子,陆隐与夫人相视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感慨了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一日…两日…三日…
承欢一直在家中等着顾潜来,等着他亲口告诉她启程的日子。可顾潜一直没来,仿佛忘了承欢之前说要为他饯行的事。就这样等到第九日,顾潜终究没有来。承欢心里有些生气,可还是觉得要去见一面。
“是他忘了这回事,我去了该不好意思的是他,嗯,对。”承欢这样想着,便借了微弱的月色偷溜出门去了。只是…该如何溜进顾家呢。这么晚了,给顾伯伯看见岂不笑话。承欢在顾家门口徘徊许久,没见人出来也没听见人声,然而又不好意思敲门,最后干脆在门口坐下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潜开门出来,承欢一跃而起,“文渊哥哥,你可算是出来了。”
方才同父亲喝了几口小酒,顾潜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承…承欢?你怎么在这儿?”
“还说呢!我们上回不是说好了,我要去送你的。可是等了你好几日你也没来,我只能自己过来找你了。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敲门…所以就在门口守着了。”
顾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刚也想去找你呢。”
“真的?”借着夜色的掩盖,承欢大胆了不少,此刻两只手正挽在顾潜的左臂上,微微抬头观察着他的反应。
“自然是真的。”顾潜被她看的有些心慌,“既然你来了,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夜色深沉,顾潜不自觉牵了承欢的手,她一心跟着,自然不会发觉身边人微红的脸色与微烫的掌心。她只道自己等了九天,又哪里会想到顾潜亦是每日都在纠结之中:既想到陆家去找她,又怕被父亲和陆伯伯、陆伯母发现了会被打趣,更怕…怕与承欢告别。方才他也是终于忍不住了才出门的,若不是承欢来找,可能就要换他蹲守在陆家门口了。
二人一路沉默,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北苑桃林?”
“嗯。”顾潜拉着承欢在凉亭坐下,“春日里北苑风光最好,月色也是极佳,待一会儿流萤出来,分外好看。”
虽然这气氛大约似乎好像是有那么一些浪漫,但是承欢还是觉得白日里来看这桃花最好,不过既然是顾潜带着来的,她当然不会说什么。“文渊哥哥,明日...你就要启程了。”
“是啊,”顾潜径自盯着皎洁的月亮看,双眸中都是月色的影子。“时间过得真快,总觉得还是我们一起在家门口放风筝的年纪呢。”
承欢也笑出声来,思绪被牵引到十多年前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彼时顾潜总是在闲暇时候偷偷做各式各样的风筝,做好了就拉上承欢一起,他们飞了好多好多风筝,然后争论着哪一种风筝飞得最高,飞的最远;他们还一起偷溜上街买冰糖葫芦,顾潜把自己攒的钱都留着,给承欢买所有她喜欢的玩意儿,当陆隐夫妇问起来,顾潜就说那是他的,借给承欢妹妹玩玩。
还有些时候顾潜惹他爹生气了,承欢赶忙溜进去抱住顾恒的腿,大喊着“顾伯伯别打了,我还要文渊哥哥陪我玩儿呢!”......他们和所有两小无猜的孩子一样,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互相守护着对方,守护着彼此内心的那份纯真与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