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周未,先生应朋友的邀请,到他山里的家小聚两天。车开了1个时间36分钟进山,到了这位朋友的“家”,竟是一座宋代仿古现代建筑。
“哇、好美啊,妈妈,伯伯,的家,好高,好特别啊!”小朋友用他的二、三个字的说话方式,把我心里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这座建筑虽然融入了现代风格,但梁柱上硕大的雄厚的斗拱,屋脊、屋角的起翘之势,毫不掩饰它的存在,直冲进了我的眼里。然而让我更意外的是,竟然在2016年间,它初建刚形成骨架时,我随朋友的车经过,当时我们还很好奇,下车询问现场的管事,得他同意,爬上屋顶,见过除它以外,再无高处的风光。
心里暗自念道:缘份啊,它的奥妙之处在于原以为没有关系的两个故事,却在某一个时刻,穿越时间空间串起来了。
现在我就更好奇了,它的主人是谁,是怎么样的人物。
01)他,表里如一的爱茶之人。
先生朋友出门迎接我们,安排好一切之后,带我们直接穿过正堂,上楼到了他的书房,同时也是他的茶室,这个房间座落于四楼的,位于塔尖的正下方,三面看景,通过外沿走廊可进入他休息的住处。
他自然的坐在他泡茶的位置,茶台左手边随意的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右手边是从各个地方搜罗回来的茶具,银的、紫砂的、瓷器的,而他说他最爱用的是这个买茶时送的盖碗,因为他喝的茶类很杂,瓷器盖碗不吸味,便于打理,同时碗盖便于他辩识茶的味道。他说有的朋友在囤茶之前还会发一些样品过来给他尝一下,看是不是对的,免得买错了。听着是否特别像一位“茶的买手”,但不是,他就是爱喝,而且只好天然的老茶。
他说茶啊,闻与尝须一致,但凡一方不对,它就是有问题的,就如人,心想与表现也须一致,这样才能成人成事。
他热情的给我们泡茶,我嘴巴学着品茶,耳朵在听他讲茶的知识,眼睛忙着打量他的书房,还有书房门前那道九龙屏风。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位女子,身穿蓝色素长袍,脖子上围了一条黄色纱巾,脚上穿着小短靴,筒高正好在脚踝的地方,靴头微微一个小翘尖,她走近时,发现她左右耳带的耳饰不一样,一边估计是耳钉因为头法盖住了,一边是长条耳饰,挂着一朵蓝色的花。走动时,花随之摆动。
她进门时的气场告诉我,她是女主人,但心理更贴切的形容是:她是这建筑的主人,因为她与它之间的气场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仿佛这建筑就是为她而生的。
我坚起腰板,眼睛瞪大,嘴角微笑,满心期待着谁来给我介绍一下眼前这位女子,但并没有。她对着我们直接就聊起了,她对二楼琴室的改装,原来的柜子被她开了扇窗,把阳光引了进来。
她兴奋的说:“我并没有请设计师,也没学过颜色搭配,但我对空间与颜色的感觉就是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你们等会一定要去看一下。”她是如此自然的就融进了这个空间里,仿佛这里并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来,到我一楼的茶室喝茶,我那里的茶比这里的好多了。”她当着男主人的面直接抢他的客人,只见男主人笑了笑,起身准备随她一起到她的茶室。
02)她,一位“格格”,爱新觉罗正蓝旗后裔
到了一楼位于正堂的左手则有一处茶室,长条形的老船木为桌,客人都坐在背靠墙,眼睛可观全厅的位置,她的位置则在背向正厅,面向我们的位置。与平常我所知道的主人与客人的位置正好相反。
在她位置的右手边还有一张桌子与长桌形成了一个“L”形状,那是她的操作台。只见桌上每一件茶具用物都是被精心挑选及摆放着,与楼上有着全然相反的景像。
见她拿出了一模一样,上面写着“冰岛”二字的茶,我忍不住开口问:“楼上下楼的茶有什么不一样?”
她笑着说:“他用的是茶边,我用的是茶心。”这时所有人都笑了,这波狗粮撒得真妙。
“GEGE,请过去看看这盘盘景放这里可以吗?”我们的笑声被门边的一位花匠打断,她起身随着花匠走到了正厅。
我对于GEGE这个音,凭直觉就问男主人:“你夫人怎么称呼,我刚听到GEGE,是那个格格的意思吗?”
“是的,就是那个格格!”
“对的,我是满族人,爱新觉罗正蓝旗,所以她们都叫我格格。”格格恰时走了回来,也正式的介绍了她自己。
她一边给我们泡“茶心”一边给我们讲了她的故事,她的祖辈当年从北京迁到东北是因为一项国策,镇守大粮仓,当时所有八旗子弟,有两去一,有三去一,反正每家都有人留京有人派出去。一起去的还有和珅家族的子北,所以他们各旗在东北所住的地方,都是按照北京住的模样原样搬过去的。
说到这里,我终于能理解她刚才所说的,对空间、颜色的感觉是天生直觉,实际上是自她从出娘胎后,眼可见手可摸的都是宫延般配色与配置,这些美的东西早就刻入骨血,在她身上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03、她爷爷告诉她:“天地万物为你所用,但不为你所有”
“格格、这是什么?”小朋友听着我们聊天,直接跟着喊起了格格。
“这是炭炉,用来煮茶的,我给你们煮一下吧,味道可不一般了!”说着她就直接站起来,走到炭炉边,用熟练的手法开始生火,炭火弄好了,她又去拿出专门煮茶的铜制器具。
她说她的朋友很喜欢喝她煮的茶,说味道就是不一样。我想我也能体会,可能不见得茶有什么特别的不一般,但这个“格格”很不一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茶也跟着不一样了。
她宽广、大度、潇洒、自信、果敢,她不像女子,像男子。就像她说她从小最爱骑马,在马上得天下的满族,有些能量是能被传承下来的。
我们围到了炭炉边,边看她煮茶,边听她继续讲茶讲她的故事,她说她只喝老茶,喝进身体的东西它不一定是最贵的,但它一定要是好东西,天然的东西,所以她从来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计较。
她说小时候爷爷就告诉她:“天地万物为你所用,但不为你所有。好好享用你的一生,到最后你什么都带不走。”而她爸爸会告诉她,做人在钱上的数字一定要分明“三三三”,三分之一是用来稳定安宁的,不能动,三分之一是用来钱生财的,用于投资,不用怕,三分之一是用来花的,不要省。
她说,我也常常告诉我女儿:“作为还不会赚钱的小女生,平常在外与朋友间AA的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有朋友来家里看你,你要告诉妈妈,我会给你卡上存好钱。全程要招待你的朋友,这是对远道而来朋友应有的态度。”
这样美好的聊天时间都融进了茶汤里……连小朋也安静的听着,玩着。
04、茶汤里的礼物
美好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很短暂,离开的时间,我心里还有点恍惚,感觉自己是从另一个朝代回来了。
在车开离山的途中,小朋友也在我怀里睡觉了,我与先生聊起我的收获:“这两天我最大的感受是,一个人身上有没有良好的家风传承,是能被觉察到的。有的像是长在骨子里的从内至外,有的却像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样,是你,又感觉不是你。”
“所以?”先生有些好奇了。
看着我眼前的这位老父亲,我笑说:“家风的传承在个人身上的呈现,必定是由内而外、由里及表的。它贯穿于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一日三餐里。就拿最简单的饭后时刻来说,有的人家忙于收拾碗筷,洗洗就睡。而有的人家却会离开饭桌,带着小朋友到茶室聊人生懂世间道理,在小朋友对这个世界还是一片空白,还能全然接受时,让他们知道圣贤都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让这些可以成为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一种底色,这看起来是一个动作,其实是一种家风。而作为父母则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自己告诉他们的话。因为小朋友会用眼睛对标我们是否如告诉他们般活着。”
我拍拍老父亲的肩膀:“幸运的是我们小孩还小,挑战的是我们人生的路还很长,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