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庆节第二天,跟老婆孩子回了趟岳父家。老三一家也从青岛回来了。她也只有国庆节这样较长的假期,才能回来一次。
吃完饭,孩子们在里屋床上玩耍,我们几个大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岳父冷不丁问了句:“马上冬天了,啥时候让我去城里?”
这句话把三个女儿问愣了。她们都没想到老人家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等有人答话,岳母赶忙岔过话去“去什么去!不去,在老家挺好的!”
“好啥好?就去城里住。租个有暖气的房子。”岳父自从中风好了以后,除了走路不太利索,说话也少了。这次一下子急着说这么多,脸都憋红了。
我连忙打圆场“先听俺爸说说,看他咋想的?”听我这么说,老婆也给他爹递了一杯茶水,让他喝口水缓缓再说。
原来他自从得了中风,每到冬天都特别怕冷。老家如今也不让烧煤、烧柴了,安了空调他们也舍不得用电,再说开着空调总感觉有凉风吹出来,不习惯。
身处北方,冬季取暖是个逃不开的话题。

记忆中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房檐上几乎一整个冬天都挂着一尺多长的冰挂,我们这叫做“冰溜子”。村里“关爷坑”里的水,冻了厚厚的一层,我们都在上面玩耍、打“牤牛”(一种自制木头陀螺)。好多孩子的手上脸上都有冻疮,冬天红肿甚至紫黑,天气暖和就痒的难受。
那时候家里都有“煤火炕”,前面是低一点的四方灶台,后面连着砖砌的长方形大炕。靠近灶台上方,还有一个小炕洞,平时可以放一些花生、红薯焙着。早晨醒来,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就能够着。

还没上小学那会儿,光身躺在“煤火炕”上的热被窝里,看着娘抽去下面进风口的棉塞,再用“通火枪”扎开封了一晚上的煤块,一下,两下,火星子随着火枪直往上冒,不一会儿红色的火苗就窜起老高。
这时候,娘会给我几粒焦花生,或者一块烤得焦黄烫手的红薯。等我吃完,娘已经把棉裤棉袄用煤火烤过了,穿进去热乎乎的。
如今,老家也很少见到“煤火炕”了。这两年因为环保,农村也实行了“煤改电、煤改气”,连蜂窝煤都很少见了。
不过,用蜂窝煤的年月,总是会听说因为煤气中毒丢掉性命的事情发生。我自己也有过一次煤气中毒的经历,还好发现的早。
那天晚上,天出奇的冷。我和同事在出租屋里开着电炉看电视。电炉丝烧的通红,用来取暖,却还是觉得身体发冷。
我出去找柴火,打算弄个火盆取暖,意外在夹道里发现了一堆煤块。赶紧找了个铁盆弄了一盆煤块,用木柴引着后就端到了屋里。我俩守着这个火盆才不觉得冷了。

十一点多,我想出去上个厕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乎乎的,腿还发软站不稳。我正想着咋回事,同事也站了起来,不过他还没站稳就直挺挺向后倒去,头磕到地板上“咣”的一声响。
“坏了,我们中煤气了。”我用手扶住床沿,跟他说。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却还能说话。“我头痛,快拉我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
我自己情况还好,就找了几个沙发垫子铺在外面客厅,让他躺上去,盖了两床棉被,又喂他喝了些水。我才想起要把火盆移到外面,又打开了所有窗户,也不管冷不冷了,只想着通通风。
他让我去找医生,我走了大概一里多地,才找到一个诊所。医生都休息了,我隔着窗户说了情况,他却说什么都不出诊。只告诉我让他多喝水,通通风就没事了。
那一晚上,我和他就是在四面通风的房子里度过的,把能盖到身上的都用上了。第二天,我俩都感冒了。
后来,又陆续用过带暖气片的煤球炉,暖风扇,电墙暖,锅炉等。现在家里都有了地暖,干净又省心,再也不用怕煤气中毒了。
立冬那天,下了第一场雪,气温骤降。大舅哥给岳父买了一个新型的取暖炉,烧的不是煤而是生物质颗粒。岳父也不再提到城里租房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