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岁的母亲秋园去世后,六十来岁的退休老人杨本芬开始在厨房里奋笔疾书,试图把她的一生用文字的方式留存下来,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记录,母亲的一辈子将会很快彻底湮没,无法留下任何印记——这是一件有些悲哀的事。
秋园比我的奶奶大十几岁,都有一双解放脚——包到一半又放开了。她所生活的时代新旧交替,一些变化在悄悄地萌芽。比如她嫁给了国民党军官杨仁受,也经历了父亲的去世,家中药铺的倒闭。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从河南跟着丈夫回到婆家湖南,此后几乎在南方生活了一辈子。
在湖南的这些年,她和不太谙世事的丈夫过得并不太顺利,被亲人骗,被邻居欺负,被村里人批D,历史事件如同一座山压在了普通人的身上。他们最大的挑战就是挨饿,在水田众多的鱼米之乡,竟然无法填饱肚子。为了生存,不得已把孩子送给别人,当过老师的秋园甚至拄着拐杖去学生家乞讨。
因为命运的阴差阳错,秋园跟着一个在火车上认识的逃难老乡来到了湖北汉川,一个日子相对好过的地方。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已经在特殊的历史灾难中饿S。这一次,秋园为了孩子,嫁给了当地的村支书,好在这一次比较幸运,对方对她还很体贴,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几乎是与此同时,秋园的女儿从关门的学校独自一人来到江西,几年后嫁给当地的一位老实小伙,走向人生的另一段路程。我很震撼的是,她们俩都勇敢地迈向陌生的领域,给生活打开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许多年过后,秋园回到老家的山里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儿子子恒陪着她。曾经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过去的一切也无法再进行重新审判。我读着她的故事,像是读到了奶奶的一生——历尽苦难之后仍有一种顽强的生命力。10万字的小书,几个小时就读完了,其中所记录的是一个中国女性八十多年的生命旅途。这样的女性并不少见,当我回忆起自己的亲人和村里人,也非常确定有些人是永远的默默无闻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她们的故事和喜怒哀乐,必然也是沉重的,惊险离奇的,只是没有人帮忙传承下来。
想想看,人生好像真的挺短的,当一切逝去,执着和计较都无太大意义。这也是秋园的故事带给我们的意义。 2023年4月17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