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回到青岛,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买挂面,鸡蛋,速冻水饺,从超市回来,不到800米的距离累了个够呛。
接着就是居家隔离,每天煮挂面,煮水饺,放点西红柿,荷包个鸡蛋,变着法儿让挂面没那么寡淡,可是十四天的挂面还是吃恶心了。同样恶心的还有饺子。11月初来青岛,单位食堂每天一条鱼,鲅鱼,黄花,还有各种不知道名字的扁片子鱼,和以前同事打电话吹牛逼,天天吃海鲜。但所有吹牛逼的光鲜后面都是不忍直视的艰辛。习惯了消化牛羊肉的肠胃面对不断顿的海鲜,终于歇了,年前连拉屎都变成一件艰难的事情。那段时间真馋饺子啊,猪肉大葱的,羊肉胡萝卜的,韭菜鸡蛋的,想想都要流口水。终于一天忍不住暴走两公里找了家看上去不错的饺子馆,进去一看,鲅鱼馅儿的,虾仁馅儿的,尼玛。还好,隔离这十多天,饺子也吃够了,今年不会再馋饺子了。
隔离刚开始是爽的。搞完固定的工作,躺回去睡个回笼觉,起来快快乐乐的煮个面条,拌点老妈做的肉酱,香。吃完了玩玩手机,看看书,不行再睡一觉,反正平时失眠,就当补回来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快乐的没心没肺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礼拜开始有点变味儿了。首先是买回来的香肠,冰箱里放了一礼拜,吃起来味道不对了。然后是鸡蛋,好像打不出来整整齐齐的形状了,打破点皮就稀里哗啦的流出来。嗯,变味儿了。傍晚时候,梆梆梆一顿砸门,开门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鲜红的红领巾。。。奥,不,是鲜红的红袖章。居委会大妈带着大爷来了。刚想给大爷大妈打个热情的招呼,大妈往后一跳脚,“嫩别过来啊!”搞得我好像要非礼一样。后来想想,一定是因为我开门时没带口罩。这时节,没带口罩和裸奔没啥区别,所以大妈的反应和见了变态没啥区别,可以理解。大妈随后开始盘查,哪回来的,回来多久了,回来后有没有外出,有没有发烧,事无巨细,语速巨快,好像这些话烫嘴一样。情况都摸清楚了,大妈义正言辞的宣布,监狱我是外省回归人员,必须在家隔离十四天,隔离期间不得外出,每天两次报告体温,有什么需要居委会帮忙代购。你加我下微信,有什么需要买的我帮你买,一会给你门上贴封条。
大妈大爷走的时候,我想起一个词,落荒而逃。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不管是大妈的跳脚,还是挤着门,就留个小缝儿的对话,都充满了不信任。在我考虑这算不算对外省人的地域歧视时,一道光从脑海闪过。要贴封条?!那就是说,我没法想出门就出门了?!我挂面吃完了怎么办,我水饺吃完了怎么办,我鸡蛋坏了怎么办,想晒太阳怎么办,我可乐没有了怎么办?虽说大妈说给代购,不过让日理万机的大妈帮着买可乐,怎么想也是件说不出口的事。我站在窗前,郁闷的吐了口烟。烟从防盗窗轻轻飘走,自由自在。
大爷大妈们叮叮咣咣把门封了。我瘫在沙发上,像一下子失掉了灵魂。很奇怪的感觉。过去的几天里,我除了买菜,一步也没踏出去过。未来的几天,挂面是够的,西红柿是够的,黄瓜是够的,速冻水饺也是够的。自来水没断,燃气费和电费刚交过,网费是交的一年的。我生存无虞,网也不会断。我可以像前几天一样,继续睡觉,工作,煮挂面,玩手机。可我却就是觉得,什么都不得劲儿了。
门外的封条意外的激发了我外出的念头,强烈的不能自已。我一次次走到门口,扭动把手,轻轻推门,直到感觉到封条的阻力。退回,继续十几天如一日的,保持在沙发上的姿势。时间一下变得无比漫长。知乎不想刷了,抖音不想看了,王者荣耀卸载了,所有的娱乐都不如走在外面阳光下有吸引力。
其实很久以来,我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总是在不经意间看到日历,才发现日子已经过去很久,而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好像都很模糊。我的时间线光滑的像条钢索,没有有意义的节点,凸起,过去就过去了,像呼啸而过的高铁。而在门被封起来那一刻,我却又找回了时间流淌的感觉,能感觉到时间像水一样,从我皮肤上淌过。时间又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强烈的想出去的焦灼感中度日如年。今天,终于出来了。
下午我走在阳光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然后时间流淌的感觉,也不见了。我又变回了那个对时间没有知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