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若桃花

时光流逝,日月轮换。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没有比四季更好的顺序了。“首四时、苏万汇者,春也。”烟花三月,是折不完的红尘柳;梦里长安,是喝不完的桃花酒。没有二月的喧嚣,却自有三月的热闹。

灿若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怎样的一种盛放,才能被赞为“灿若桃花”?从春寒料峭,到春花烂漫,满山遍野,茂盛入云,这样美得无法呼吸的桃花雨,就轻轻地洒落于寻春人的发际与肩膀,落在了华清池,慈恩寺,芙蓉园,古城墙……

我更愿意把它称为“长安”。花开花落间,长安就是长安,是那个引得诗仙“长相思”的长安,是那个让白居易叹着“一回来,一回老”的长安,是那个让张说写下“花萼楼前雨露新”的长安,是那个让韦应物“豪家沽酒长安陌”的长安,更是那个让孟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长安。春日长安,因这桃花翩翩,才更像诗人笔下的长安。

“画楼春早,一树桃花笑。”春光明媚,桃花悄然盛开,飘落的花瓣就这样把古生古色的长安轻轻唤醒。满树烂漫,如云似锦,洗去古城冬日的憔悴,重新描绘长安的如诗画卷。

当春寒还未褪去,百花还未盛放,此时,灿烂莫如桃花。桃花树下,每个人都是诗人。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弘治乙丑三月桃花庵主人唐寅《桃花庵歌》

看这桃花仙人何等逍遥,何等快活,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醉酒赏花。这里,花与酒,已不完全是诗人藉以谴怀的外物,简直是诗人生命的一部分。那个曾经幻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学子唐寅不见了,那个烟花柳巷醉生梦死的风流才子不见了,寻这一处世外桃源,美景逸思,一咏成诗。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张旭《桃花溪》

山谷深幽,迷离恍惚,隔烟朦胧,其境若仙;桃花流水,渔舟轻泛,问讯渔人,寻找桃源。蘅塘退士(孙洙)评论这首诗说:“四句抵得上一篇《桃花源记》。”深山野谷,云烟缭绕;透过云烟望去,那横跨山溪之上的长桥,忽隐忽现,似有似无,恍若在虚空里飞腾。水中嶙峋岩石,如岛如屿;那飘流着片片落花的溪上,有渔船在轻摇,景色清幽明丽。桃花瓣随流水淌过山间,却不知那理想的世外桃源洞在清溪的什么地方呢?读来不觉情韵悠长,饶有画意,创造了一个充满情趣的幽深境界。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题都城南庄》

崔护的一段城南旧事却演绎出一段“桃花运”般的美丽爱情。去年赏春,长安南郊,酒后干渴,路遇庄园,花木丛生,扣门讨水,却巧见佳人,那年眉眼带春,嘴角含俏,娇若朝霞,面若桃花,让诗人目注神驰,情摇意夺,双方脉脉含情,未通言语。诗人怅然而归,却情根深重。还是春光烂漫、百花吐艳的季节,还是花木扶疏、桃树掩映的门户,然而,使这一切都增光添彩的“人面”却不知何处去,只剩下门前一树桃花仍旧在春风中凝情含笑。“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重寻不遇的遗憾,题诗一首,都城南庄,桃花传情,望佳人知我心意。


花开花落年年有,年年花开人不同。你看到那些开放在过去时光的桃花了吗?也许,你会好奇,桃花在中国到底存在了多长时间呢?桃花最早开放在《诗经》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艳若桃花的女子要出嫁了,折一枝桃花,写一段佳话。魏晋时的阮籍,他爱美酒趁春花,“天天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惬意之至。诗仙爱酒也爱花,“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只愿从此归隐山林,桃花流水,潇洒出尘。就连悲苦天下的杜甫,都要写写春日桃花,不过在他眼里,灿若桃花却成了悲愁苦恨之花。“春岸桃花水,云帆枫树林。偷生长避地,适远更沾襟。老病南征日,君恩北望心。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如此光艳灿烂的桃花,如此欢快明朗的色调,却反衬出诗人光景无多,前途渺茫的忧郁愁苦,桃花亮人眼目却伤人魂魄。《红楼梦》中,黛玉一首《桃花行》,让宝玉看后,不觉滚下泪来。全诗哀怨凄楚:“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黄花瘦;……”,以花映人,泪比桃花,自喻命薄。桃花何其无辜!只是能悲能喜,能爱能恨,又有谁能及之?

灿若桃花

杨柳依依,燕舞莺啼。风和日丽,桃红柳绿,“风光之艳,游赏之娱,以为最矣。”寻芳水滨,觅一处桃花林:一棹春风一叶舟,桃花满渚酒满瓯。酿壶花酒解春愁,一世风尘此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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