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书看得有点累,现在不比曾经的初中和高中甚至大学的时期,那时候我们的首要任务和工作只有读书,人至青年,尤其是在工作岗位上,再去静下心读读书都是难事。一拿起书,我总是会想起曾经那个教过我写作业的“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小四子。
从我记事以来我就知道有个流浪汉,村里人都叫他小四子,至于真名叫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记得很小的时候我问过他,你的真名叫什么,他只是说你也可以叫我小四子,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而我出于礼貌,从来不会直接喊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如何尊称他,索性就不喊了。
每次小四子来村子里都会受到孩子们的群攻,或许他太邋遢,冬天的时候总是一件破旧不堪的西装,西装外面的油渍已经长成了一个个不大不小的疤,或许时间再长点,这个疤就会掉下来。夏天里更简单了,上衣都不要,直接穿个条纹状的大裤衩,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听说是很小的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因为没有钱医就变成这样了。但是村子里的事情,谁知道呢?最真实的都只是听说而已。
奶奶还在的时候小四子经常来我家与他们老年人一起打牌,而我就在打牌的地方写作业,不会的题目直接问他。小学的题目只要读一遍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初中时候学空间几何,留下了有很多疑难又无法解决的问题。我只有等到周末,期待着小四子来我家玩顺便教我。他也是很好的人,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做几何题的方法,偶尔也会说起他读高中时候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说的高中时住宿的事情。他说宿舍里有一个很长很长的凳子,吃饭的时候是餐桌,吃完饭后一个宿舍的人都用那个长凳子做书桌。晚自习后大家回去看书都不说话,只是看书做题,认真学习。我从他干涸的眼里又看到了阵阵涟漪,不知道那是回忆激起来的兴奋还是书本曾带给他无法比拟的快乐。那时我也向往着自己能读一所这样的高中,能陶醉在知识的海洋里。高中以后见到小四子的机会就很少了,偶尔一个月回家一次,路上偶遇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寒暄,我只能扭过头假装着没看到,或许大家都不尴尬了。
后来,在很长很长的日子里,很少看到小四子的身影。我问过父亲,他如何生活,父亲说乌鱼上市的时候他钓乌鱼卖,藕心菜上市的时候他就去河里挖藕心菜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帮人家干农活讨口饭吃。我感觉他真的过上了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生活,可尽管如此,却从未听到有人说他偷东西。
最近回家一次,从姐姐口中得知小四子已经病危了。他父亲只给了他一辆破旧三轮车和一床被子,已将他赶出家,他每天过着天为房地为床的生活。去年的冬天挨过去了,今年的夏天呢?想到这里,我写不下去了。不知道是他对生活太妥协还是生活对他太苛刻,或许我的一切想法都是多余,他正坦荡地接受着生活给予的一切,病痛和苦难,我们看到的痛苦或许真的只是他眼中的潇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