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我像往常一样,往回走着。
一路上看着人们来来往往,上清路上的小饭店大排档,门面稍好的一些,有吆喝的店员招揽顾客,店内三五成桌,有的已经开吃,有的还在点餐。路的另一边,以快餐馆居多,多是民工和单身男女照顾生意。再往前就到了庆来公园,说弥勒是靠着烟厂发展起来的,倒是一点不假,庆来公园就是烟厂门口的自家公园,成群结队的老人们饭后汇聚到这里又跳又唱,其乐融融。就像我这样行色匆匆的人,路过公园也会放慢脚步,多吸几口清新的空气。
走到了桃园路上,隐约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凭着感觉,应该是发电机的声音,我心里祈祷着可不要是发电机,因为那就意味着停电。拐过路口,却不如我所愿,一台酒红色的沉重机器,在路边上抖着它有些灰尘的框架骨,就像一个没落的鼓手,正在以大地为鼓,用身体敲击出没有鼓点节拍的噪音。
这条街与住处有一些距离,于是我又暗自祈祷可不要是同一条电路,但其实我也并没再抱多少希望,差不多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电力维修路牌和专业抢修车,一些工人爬到三楼高的电杆上拉扯着电线,我低着头快步走过,像是要压抑心中的不快。
回到住处我仍不死心,拉了拉灯线,确实看不见亮,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简单收拾了一下,天就慢慢黑了下来,这时候坐在沙发上,我想起来小时候的停电景象。
小时候在金平,九十年代的小县城让我至今很怀念,怀念那种全城的人可以聚到人民广场看文艺演出,看体育比赛;怀念那种大家都热爱生活融入其中,整个小县城就像一个大家庭。那时候的停电也非常有乐趣,天刚好黑下来的时候,一家人坐在家里看电视,如果突然停电了,那么不一会准能听到全城的居民不约而同的一声叹息,那叹息来自全城每个角落,听上去却像是就在家门口的一声叹息。仿佛这座小县城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放开一天紧绷的神经状态,深深出了一口气。这时候我就会跑到二楼的天台,在一片的漆黑中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座城市的样貌,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我就大概能分出哪里是哪里。
想着想着,天已经全黑了,还没来电,于是心想不如出去走走,也看看弥勒停电的样貌,出门看到维修车和工人还在打着电筒修着电路,我走到路的对面,尽量不去想停电这件事实。
我不知道往常散步的人多不多,但是今夜路上行人挺多的,好像大家不约而同来到街上,这又让我想起了高三在学校里面度过的一次停电,印象中那一次离高考已经很近了,大家都过了冲刺的阶段,老师也让我们这两天要放松,不要紧张。晚饭后大家来到教室才发现停了电,于是便放了我们休息。天还没黑透,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都非常轻松的散着走着。我和几个舍友一起到操场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一个舍友拿起一片细叶,放到嘴边,竟然吹出了旋律。我也能够吹响,但也只是吹响而已,听着他吹出的音乐,我们都沉醉了。彼时彼景让我想到了鲁迅先生的《社戏》,也是在夜幕中,鲁迅先生与十多个小伴乘船在碧绿的豆麦田地河流间穿梭的画面我一直难忘,在我的想象中那是两岸芦苇的田地之间,一条潺潺的河流。鲁迅先生笔下“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变成了彼时空气中的味道,鲁迅先生写听到赵庄唱戏的歌声横笛“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他弥散在喊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便是彼刻的我的心情。
鲁迅先生最后写道“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于我而言也是如此,这么多年,对高中的记忆并不算多,但是那夜的情景我始终难以忘记,也再没有过那夜似的心境。
在往回走的路上,路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我看到维修车和工人们已经陆续开始收工,我心中有些开心和幸福感,说不清是因为来电还是因为他们。
(2017年6月22日)